方霄决下午回了大理寺,萦风兴致勃勃钻进厨房张罗起后日试菜的菜式,只苦了孟流景和从客栈回来的当扈,对着前厅的满地狼藉收拾了半天。
裴清光拎了一坛酒背靠灵脉席地而坐,酒液顺着口腔蔓延至腹部,淡淡的暖意在体内飘飘晃晃,和体内偶尔感知到的带着一丝寒意的灵力碰撞交织在一起。每到这种时候,裴清光都觉得在自己身体里流淌着的,也许是某个夏日午后潺潺的溪流。
天空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不是很响亮,但足够让有灵力加持的裴清光听到。
貔貅一手拎着一坛酒在古井旁现身,清了清嗓子轻声道:“裴娘子。”
见裴清光睁眼望向自己,貔貅才迈步朝树下走去,边走边道:“刚才的酒你们没喝完,我就送过来了。”
裴清光点点头:“孟流景在前面收拾呢,要去看看吗?”
貔貅将酒坛放在树下的桌上,很有分寸地站在离裴清光两米远的位置,笑着摆了摆手:“别了别了,等我过去他肯定要拉着我干活。”
裴清光作势要从树下起身,貔貅连忙摆手:“我店里还有事,酒给您放这了,我先走了。”
“我这难道是什么龙潭虎穴吗?”裴清光笑着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沾染的尘土。
“哪里的话,”貔貅笑得人畜无害,“您看我这体格也不像个爱干活的,要是被云……晕晕乎乎拉去干活,那多为难我啊。”
裴清光指了指桌上的酒:“谢了。”
“哪里的话,您爱喝的话我以后天天来送,”貔貅说几个字就要扭头看两眼前厅的位置,“我先走了,回见啊!”
貔貅分明还有话没说完,但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在裴清光眼前消失不见。
孟流景拎着一把扫帚冲到院子里,抬头望向天空,高声道:“来都来了,帮我干活啊!”
天边那渐渐远去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是貔貅幸灾乐祸的回应。
裴清光坐在桌边的椅子上,懒洋洋地看向孟流景:“原来是被你吓走了。”
“我可没有,”孟流景趁机坐在裴清光身边摸鱼,“真要说吓也是他吓我,我刚捡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小朋友,看起来就跟小驺吾似的,结果才几十年,他就变成现在这壮汉样了,我都怀疑是不是被换货了。”
裴清光看了看他手里的扫帚,孟流景本想插科打诨转移她的注意力,但最后还是在她眼神的逼视下哂笑着站起身,慢吞吞挪回了前厅,继续投身清扫的战场。
裴清光一直都知道,自己身上始终有着萦风的影子,和萦风一起度过的十三年,对于人类来说这是一段不短的岁月,从孩童长成成年人的日子里,萦风始终陪在她身边,用行动以身作则,在她身上种下了温柔善良的种子,让裴清光能成为如今的模样。
所以当裴清光面对貔貅的时候,更多的是在透过他看孟流景的模样。
他们一样会用不正经的表现伪装自己,又一样的懂分寸知进退,只有一点不同,貔貅看起来是真的比孟流景快乐许多。
如果有机会,她想问问貔貅,在他眼里,孟流景是个怎样的人。
但这个机会不在当下,因为此刻,裴记酒馆的掌柜裴清光,也要拿着扫帚和自家小二们并肩作战,清理前厅的遍地狼藉去了。
这场声势浩大的“大扫除”持续到了傍晚,原因是当扈的灵机一动,他说酒馆前厅好久没有彻底清扫一次了,于是兴冲冲搬走桌椅板凳,对前厅进行了一场非常彻底的清洁,连带着挂在柜台后的木质菜单都被擦了十几次。等三人好不容易收拾完,先前送走的那位酒醉客人也醒了酒找上门来。
裴清光整个人都要累散架了,和孟流景猫在柜台后的木椅上打盹,萦风简单做了些小菜给那客人填肚子,当扈在门外挂出了营业的牌子,跑到了门外招揽客人。
又等了一会儿,就在裴清光快坚持不住睡过去的时候,方霄决终于又穿着他那身官服迈进了酒馆的大门。
“大人!”客人忙站起身向门口迎去。
裴清光从柜台后迷迷糊糊探出头,就见方霄决大步越过酒客,边朝柜台走边从怀里掏出一摞信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干嘛?停业整顿通知书?”孟流景从另一边探出头。
方霄决脚步一顿:“啊?”
“没事,”裴清光一巴掌把孟流景的脑袋推开,“你拿的是什么?”
“菜谱,”方霄决献宝似的将手中的信纸放在柜台上,“之前答应萦风娘子要给她送御厨的菜谱,今天刚好就收到了。”
裴清光瞥了一眼柜台上的东西,朝后面扬了扬下巴:“她在厨房,你送过去吧。”
方霄决脚步匆匆朝后厨走去,裴清光站起身,扭头就看见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的客人。
“怎么称呼啊?”裴清光背上断剑,朝客人走去。
客人回过神,忙回道:“宋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