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栀一大早是被馥郁米香诱醒的,出门一看,是督主在灶台前熬粥。
适逢雁回买完油条和咸豆花进院,盥洗完毕的小女娘揉揉混沌的小脑袋瓜,坐在凳上大快朵颐。
待吃饱喝足,她搔搔头发,总觉得似乎忘记了什么。
随意瞥了一眼桌上众人,细嚼慢咽的督主、哈欠连天的雁回、不苟言笑的追风以及吃得津津有味的小满。
糟糕!
“哎哟喂——”
督主屋内传出一声哀嚎,众人面面相觑,这才发现饭桌上少了一人。
——祁岁。
雁回追风赶忙放下筷子,一溜烟钻进寝屋内将祁岁抬了出来。
边抬,雁回边重重跺脚,如大梦初醒:“哎呀!祁公子,我忘记买你的份了!”
桌上油条一根不剩,咸豆花恰好五碗,铁锅里的白粥见底,再没有其他吃食。
“啊糗——”当事人祁岁撑着担架直起上半身,擤了擤鼻子,却没追究早膳,“顾督主真乃神人啊!这种天气用冰鉴子居然不会着凉。”
他昨晚盖着单薄的被褥瑟瑟发抖,悔恨自己作啊!就顾督主屋内这温度,还不如他睡在院子里呢!
心中拔凉,身体寒冷,肚子也咕噜咕噜叫个不停。
谢南栀悄悄憋住喷薄欲出的饱嗝,将祁岁昨日给她的钱囊塞回他身侧,掂了掂自己的钱袋子。
虽没有少年的饱满鼓囊,但买个早饭应该绰绰有余。
她心虚起身,害怕祁岁哥哥在她的照顾下日渐衰弱。
“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吧。”
“病人不宜吃得太过丰盛,饿几餐好得快。”对面的男人鸱鸮弄舌,唯恐不乱。
谢南栀拨弄钱囊,仿佛恍然大悟。
“治病居然还有这样的学问?”
“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顾危放下筷子,拿着罗帕擦拭嘴角,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坐在担架上的少年垂头,确保在督主看不见的角度默默翻了个白眼。
他将主意打到小女娘身上:“阿栀妹妹,我好饿”
谢南栀看着往日里渊清玉絜的少年郎,如今乌发杂乱,眼圈灰黯,因缠绕绷带的缘故以致衣冠不整,尤其那嘟唇眨眼的表情,再没了谪仙的不凡。
她委实承受不来,捏紧钱囊往门边靠:“我我还是出门去给你买些吃食。”
“本督和你一起。”
语毕,其余三人跟着顾危一同起身,院内又余下祁岁一人。
他叫苦不迭:“不是!你们都去了谁照顾我啊?”
示好的眼神攀附上雁回,后者眼神飘忽不定,将手中的剑往腰上一别:“我可是手起刀落夺人性命的大梁第一侍卫!怎么能天天跟在你身后干小厮的活。”
祁岁转而盯上谢南栀的暗卫追风。
追风后退一步,语气平淡,面无表情:“我的职责是保护谢女娘。”
无一人首肯,少年瘫软在担架死气沉沉。
“要不让小满留下来照顾你?”谢南栀真诚倡议。
“那可不行!小满是你的贴身女使,留下来照顾我不合适。”祁岁伸出一只手在空中无力摇摆,“算了算了,你们早去早回。”
顾危关紧院门,落了锁还不忘挖苦。
“事真多。”
早晨的扬州街道,路边以挂着幡旗的铺面居多,不似京中推车摊贩往来。
五人身着锦衣华服走在街上,且气质容貌不凡,引得周遭游人驻足打量。
雁回颇为享受视线在他身上聚焦,整理一下衣襟高视阔步。
然,走出几步便露了馅。
他指着街边铺子:“主,早上的咸豆花好吃,再给我来一碗呗!”
“主,那个桃酥瞧着也不错,来一份呗!”
“主,这个,这个,还有那个”
谢南栀一份未买,雁回手里已经大包小包成堆。
本想当即拆开分吃,见街道不远处跑来一名面目惊恐的男人,几人停步眺望。
那人神情慌张,边跑边回头看,鞋子跑掉一只也不捡,哑着嗓子高呼:“救救救命!”
谢南栀心中生疑,见男人朝她奔来,正想侧身让步,湿润的液体溅她一脸。
她脚步顿足,手抚上面额,鲜红的黏液沾在指尖。
而她面前的男人,头破血流,轰然倒在地上。
尸体边赫然一块染血的大石头。
不止谢南栀,顾危同样怔然。
他牢牢审察地上的尸体,这人的脖颈后方烙着一个“流”字。
这是燕国流民的身份象征。
承历六十一年,大梁发兵一举歼灭燕国。
从此,燕国便在历史的长河中彻底除名。
而战乱中存活下来的燕国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