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下九昌看着眼前的棋,又抬头看了眼屋外的夕阳,缓缓道:“不愧是老师的女儿”。
“你又在和她下指导棋?”沈葭熹抱臂看向失魂落魄的闻雨,语气听着很沉闷。
“十四岁能把我逼到这个份上,已经算是后无来者了”柳下九昌擦拭着棋盘上的落泪。
“但比起我,你是不是更狠心些?”柳下九昌将染泪的黑子放到沈葭熹的面前,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若世人知道温文儒雅的柳下公子有这恶趣味,那些爱慕你的女子是不是都得以泪洗面?”沈葭熹面无表情的将棋子收入掌中。
“留着她只会害了她,不如放了她,她不属于这里”
“那她属于哪里?我给了她所有,除了她的爹娘,难道她不应该报答我吗?”
“你以后将是这个江山的主人,你将会有很多妃子,而她只是一名热爱下棋的少年!能够束缚她的不是你的官权,只有围棋!”柳下九昌愤恨道。
茶盏里的温度早已散尽,留下棋盘,留下了这未有答案的话句。
柳下再次回到了宫中,此去一别,他很少再下棋,少了年少的那番热爱,少了年少的那番激情,摆在他的眼前的只有这世事无情的官权。
春华秋实,寒来暑往。
这一年,我整日闷在太子府,日日看谱,日日复棋,日日下棋。
人生不过几春秋,而我十五年的人生里,围棋就占了大半,有时我就在想,也许我真的是为了围棋而生的。
走出阁楼,一股盎然春意扑面而来。
“小姐!您终于出来了!”不知名的宫女欣喜若狂的看着我。
“殿下呢?”
“殿下明日就要进行登基大典,今日还未回府”
“什么?”我不可置信道。
“太子殿下就要当皇上了!”
那傻子就要当皇上了?
几年前的儿戏突袭脑中「如果像这样的傻子都能当皇帝,那这个世界一定是荒唐的、无药可救的」。
无药可救的、荒唐的...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就可以离开这太子府了?
带着揣测我回到了曾经居住的厢房,一如一年前一样,什么东西都没动过,甚至仿佛隔日,一点都不像无人居住的房间。
我抚着檀木桌向前走着,走到棋盘,棋盘上赫然放着一本棋谱,正是我年少时快翻烂的那本,这是我从闻府带回的一本,没想到那一别,相思之物就仅能靠这本棋谱寄托。
到底是什么原因遗弃的,也许是被柳下打败后回来的第一晚,或者日夜翻谱时遗落的,所以究竟是谁帮我找回了。
月明风清,不知不觉中我竟在床上睡了过去。
坐起身,鼻尖竟萦绕着一股安神的香味,房内烛火微颤,隔着纱缦,隐约看到棋盘旁坐着一个人。
“明日便是我的登基大典,你不在日子,发生了很多”沈葭熹站起身朝着我走过来。
不知为何我感觉很突兀,到底是哪里?
“为何是今日出阁?”沈葭熹站在我的身前,袖中的手微微抬起,但很快放下。
对,是他没有唤我小雨,很多时候,他的第一句都是小雨,而此刻他只是以「你」唤我。
“为何不说话?”沈葭熹担忧地伸出手,只是触碰了下我的额头便很快收回了手。
“你变了许多”万千话语,我只能凑出这几个字当做见面礼。
闻言,沈葭熹轻轻地笑了一声。
“我的小雨长大了”
“什么你的小雨,我是我的!”
这才是正常的开场,仿佛回到了往常的拌嘴。
“来吧,陪我这个太子最后下盘棋吧,下次再想找我下,就在皇宫了”
“所以太子府要报废了吗?”
沈葭熹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爆笑出来,还揉乱了我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我有些气恼地拍掉他的手。
“傻小雨,当然是给以后的太子用啊”
烛火又添了几根,棋盘上交错的纵横让人眼花缭乱。
这盘棋我们下了一夜,一夜未眠,一夜未语,但千言万语都留在了那盘棋中,很多年以后再想起那盘,我都会陷入久久的回忆。
那是我此生下得唯一一盘和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