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更沁骨而入。
傅屿川独身在城门之上,垂眸子往下,与马背上的俊朗少年,在萧瑟凄寂的风中,四目相撞。
那双眼眸似寒星溅血,宛若大漠之上的鹰隼。
刹那间,纷闹人声仿佛远隔尘世之外,唯剩万籁俱寂的静。
傅屿川微微愣神,身边僚属举目远视,“殿下,您快看,那为首之人便是宁将军了吧?”
前者神游天外,未曾应答。
“只是,属下觉得白鬃黑马上的少年身影好生熟悉,定是在何处见过几次。”
骑队走近,陈泽楷睁大眼睛,“殿……殿下,这不就是我们在兖州驿馆遇上的那位吗?”
傅屿川黑眸移转,倚在眼尾,瞥着他,目光渐沉,声音夹杂在萧瑟的晨风里,“是吗?兖州驿馆?”
即便是不曾与之对视,陈泽楷打了个寒颤,立即站得规矩,“属下妄言,殿下责罚。”
“待回宫中,自行领罚。”傅屿川轻飘飘地丢下这一句,拂袖下了城门。
“啊?呜……好吧。”僚属一把鼻涕一把泪,有疑不敢言:主子今日吃炸药了?
瞧见决绝转身的背影,宁知韫戏谑地挑了挑左眼眉尾,“陛下万岁,娘娘千岁。”
众将士下马戴甲行礼,宁知韫面无表情地转向傅屿川拱手弯腰,“见过七皇子。”
“靖安将军不必多礼。”
傅屿川弯腰端住他手肘,意有所指道:“我听闻,将军回京途中,不幸遭遇敌方眼线伏击,可有受伤?”
“殿下关心,是末将荣幸。”宁知韫恭敬又轻浮地笑了笑,“已无大碍了。”
隋雍帝表情凝固了半瞬,惊讶不已,“当真有此事?蛮奴之徒未免也太嚣张了!”
皇后立即附和上前,“是啊,天子脚下也敢动土。”
她有意挤开傅屿川,“若不是将军在漠北全力抗敌,京城之中安有完卵?”
宁知韫礼貌笑着退半步,又拱手弯腰,“娘娘言重了,都是臣应当做的。”
“诶,皇后说得在理。”隋雍帝道:“待宫宴之后,朕定要好好封赏将军!靖安可莫要推辞。”
“这……”宁知韫语气为难,面容上并无半分为难之色,反是几分理所应当,“末将领命。”
君臣又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事,始终故意避开漠北军事、粮草、还有刀戟。
宁知韫见君主此般,淡漠嗤笑一声后,便暂时没有再提。
他心不在焉地听着隋雍帝说教忆往,目光落在傅屿川身上。
那人站得不近不远,风轻云淡注视着足尖,似是对谈话不感兴趣。
脸色苍白,唯有双唇淡粉,恰似风中摇摇欲坠的一朵深冬腊梅。
宁知韫微微蹙眉:不带太子,反带七皇子,老皇帝是有换储的打算?还是……
他还没来得及深究,便听见皇后殷勤地劝道:“陛下,将军连日奔波也累了,且让他先回去歇息,明日再召见也不迟。”
“也好。”他嗓音中带着几分不怒自威的帝王之质,“你府上朕已派人清扫过了。”
“多谢陛下垂爱,末将先行告退。”擦身而过之时,傅屿川终于抬起双眼,不咸不淡地瞧了他半眼。
十分浅薄的余光,瞬息间被宁知韫捕捉到,他半勾唇角,与之肩头碰了碰。
傅屿川立即往后踉跄了几步,双眼灰蒙蒙地瞧着他,委屈又无辜地谴责:“将军是做何撞我?”
宁知韫意外挑眉,静静看着他做戏,半晌之后,才道:“还请七皇子恕罪。”
“想来是末将的轻甲,无意碰到了殿下,才致殿下险些摔倒。”
看似谦卑的一句话,实际无孔不入地透露着,这人在内涵他身子柔弱娇气。
隋雍帝接过话,“平日里叫你多吃几碗白米饭,偏听不进,现在连风都能将你刮跑了!怪得着谁?”
傅屿川垂了垂眼帘,浓密眼睫遮住眸中情愫,“儿臣知错,父皇息怒。”
仿佛是认错的低下态度,可宁知韫莫名觉得,这人骨子里始终透着轻蔑。
皇后立即母慈子孝般说:“川儿这身子骨,一到秋冬便越发弱了,怎么都养不回来,可急坏本宫了。”
“无论叫膳食局炖煮怎样的滋补食材,也始终是无法将川儿的身体养起来。”
“陛下,臣妾真的是……”话及此处,皇后可怜兮兮仰头看皇帝,拈起手帕作势在眼角上按了按。
“如何能责怪皇后?你能如此关心他身子,为他上下操劳,已是他烧高香求来的福分。”
站在一旁退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宁知韫都看不下去,拱手直言不讳。
“娘娘母仪天下,贤淑良德,慈爱大义,心系天下百姓,操心皇子衣暖食饱,难道不应是皇后娘娘分内之事吗?”
弦外之音便是:若是你贵妃娘娘吃不消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