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芙没猜错。
尤妈妈确实已经开始物色合适的人选。
首先,虽然夫人和世子很恩爱,但二人成婚眼看就三年了,夫人一直没开怀,这实在不成。
其次,大户人家除了正妻,有几个伺候床笫的,再寻常不过。
哪怕是种地的泥腿子,秋天多收了三斗麦子,还巴不得典个妾快活快活,何况是权贵?
最后,妾和妾也是不一样的。有良妾,贱妾之分。
良妾需要有纳妾文书,甚至有聘礼,有嫁妆,作为主家不能随意将其打发了。
贱妾则简单得多,一般都是奴婢出身,赏两样首饰,给几块尺头,要是再置办两桌酒,那已经是天大的面子。
不过,尤妈妈想着,无论是在家里挑人,还是从外面买人,都只能先当个通房。
想做姨娘,那也得肚子争气!
总之,且有的熬呢,总不能一上来就当祖宗供着,那还不得惯出个心大的?
听到动静,碧荷赶紧起身。
她飞快地抹抹嘴角,又抖落抖落身上的碎渣,脸上堆起笑容,冲到门口。
“姜芙姐姐回来了!你快歇着,我来。”
说罢,碧荷就要伸手去接点心匣子。
绯蕖一闪身,让她扑了个空。
“呦,可不敢辛苦碧荷姑娘。姜芙顶风冒雪取了点心,也不差这一手了,反正她就是个劳碌命。喏,快点进去伺候夫人,别傻站着,让人看了倒要说嘴。”
作为大丫头,而且最年长,绯蕖一向敢说敢做。
别看碧荷一向嘴甜,会卖乖,但对上绯蕖,她老实得像鹌鹑。
不为别的,绯蕖她亲爹替叶氏管着好几个庄子铺子,连尤妈妈都对她很照顾。
《红楼梦》里,芳官曾讽刺赵姨娘,说了那句极为有名的话——
“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
但姜芙觉得,其实这话不全对。
都是家奴,那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果然,碧荷讪笑着退开了,让出了位置。
姜芙也散去寒意,拎着点心去见叶氏。
耽误到这会儿,叶氏也隐约有了几分胃口。
于是丫头们摆盘的摆盘,泡茶的泡茶,还有人剥了橘子,细细地挑去白丝,一瓣瓣的放在白瓷碟里,煞是好看。
叶氏随意吃了一些,便让大家分了。
姜芙和其他人一起吃着东西,心里默默地想着,其实叶氏这个人不算坏,甚至还算良善。
但有句话是怎么说的?
没有金刚手段,莫施菩萨心肠。
一个上位者,空有良善,却给下面的人太大的权力,最后一定会被反噬。
她冷眼旁观着这一屋子的人,总觉得叶氏落得那样的下场,是因为从一开始便埋下了诸多的祸根——
内院里,越俎代庖的乳母,一心上进的丫头。
外院里,贪财胆大的陪房,吃里扒外的管事。
还真是四面楚歌!
而她这个早早就死了的无名小卒,是真的害人不成反害己,还是纯纯替真凶挡灾的炮灰呢?
姜芙正暗自思忖着,身边响起碧荷又甜又脆的声音。
“夫人,奴婢大胆向您讨个赏!奴婢的大哥过几天成亲,奴婢想家去看看,明早一准儿回来,您看行吗?”
碧荷拈着一瓣橘子,笑嘻嘻地问道。
没等叶氏开口,尤妈妈先瞪了她一眼:“不是说脚崴了,连去厨房都去不了,怎么就又能家去了?”
其他几个丫头低低地笑起来。
虽然大家宠着碧荷,但干活多了,谁心底没有几分怨气呢?
如今尤妈妈开口敲打她,众人顿时觉得爽快。
碧荷撅了撅嘴。
叶氏出来打圆场:“好了,反正也没什么事,你去吧。”
说罢,又让尤妈妈取来两个小银锞子,一块尺头,一对银镯,叫碧荷拿回家去。
碧荷喜得连连道谢。
她拿了东西要走,冷不防尤妈妈又开口:“让姜芙陪你回去一趟吧,就当认认路,以后独当一面了,两眼一抹黑可不行。”
碧荷张了张嘴,只能应下。
听话听音,大家都笑着去看绯蕖。
后者脸颊微红,却也没说什么。
她早就定亲了,如果不是因为叶氏身边离不得,绯蕖早就出嫁了。
如今拖到小二十岁,实在不好再拖。
再小半个月,绯蕖就要嫁人。
待她一走,姜芙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丫头中的第一人。
得了主子的恩惠,二人也不耽误时间,这便往伯府后面的巷子走去。
伯府如今不比从前了,但当初也是阔绰过的,五进的大宅子占了好大一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