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籍文书上人丁地契都写得清楚,沈岭和虞欢成亲自然也要过府衙的名录,是以在最新一页上也添上了虞欢的名字。
那人并未去接户籍,只示意了一下手下,手下会意,上前拿过户籍文书,仔细翻阅。
沈岭一直盯着那手下翻阅户籍的动作。
武承镇上多是军户,祖辈也都是真刀实战与北边的蛮人较量过的,举手投足间带着十足的军中习惯,后代受祖辈的影响,多少也留下了些影子;
他平日里见得多,如今再看前来的这队将士举手投足,看上去的确像是出自军营,只是不知他们为何要查户籍。
如今的武承镇人心散乱,有些找到新出路的,都已经举家搬离,这些户籍档案频频改动,到如今,连户曹也说不清楚现存的户籍文书能信几分。
连府衙都不去管每户的情况,这些人突然来查,究竟会为了什么?
沈岭心中疑惑,又见那手下全部看过一遍以后,附在为首那人耳边,汇报了句什么,随后把户籍也呈给那人。
那人看也没看,拿过来随手把户籍文书一阖,往空着的那只手的手掌心拍了几下,“不对吧?还少个人呢,你这新郎官今日成亲,怎么不见新妇子?”
“将军勿怪,”沈岭暂时丢开疑惑,解释道,“我家娘子一直都在青庐,只是我们夫妻还有些礼未成,此时让她出来,恐怕……”
“本将有军务在身,没时间跟你耗着,”那人直接打断了沈岭的话,“听闻有从外地投奔到此处的人,本将怀疑与军中一名逃犯有关,这才专程来查问,而你却在这里推三阻四,说,是不是你窝藏了逃犯?”
“在下不敢,”虽然沈岭很想质疑那军中逃犯与他娶妻有什么干系,但还是压下心中火气,赔笑道,“将军说笑了,在下可不敢做这等杀头的事,料想那逃犯若是从军中逃脱,定然不会有什么准备,不如这样,在下这就去将我家娘子的文牒取来,给将军过目,将军以为如何?”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那人面上虽不太好看,却也只能点头。
不多时,文牒被送了出来,这次他没有让手下去看,而是自己夺过文牒,查看上面所写信息。
文牒内容一目了然,与洛阳毫无关联。
但他却只觉得窝火,暗自恼恨自己刚才想了一个奇差无比的理由——
本来他以为,拿“窝藏逃犯”的借口,能吓的这些人忙不迭把人拉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他正好可以借此机会一探究竟,诈一诈这个从外地而来,迫不及待就成了婚的女子,是不是颍川王要找的琅琊公主。
可惜,这么一个绝好的立功机会,却让面前这个硬是不接招的小子给破坏了!
如今不管里面的人是不是琅琊公主,他的计划都已经被打破,只能暂且作罢。
这时候,一直围在大门外面的人也交头接耳起来,质疑声很快就传到了那人的耳朵里:
“我这两天都在这宅子里帮着忙活,能肯定,里面绝对没藏过什么人……”
“而且用脚想也能想出来啊,军中逃犯肯定是个男子,那沈岭娶的是个女子,有眼睛的都能看到,男的女的还能分不清楚?”
“我听说最近出现了一群骗子,比当年那群拐子还要可恶,专门找些唬人的借口来迷惑人,以此骗财掳人,这些人该不会假扮了哪个将军的身份,想来讹人的吧?”
眼看着局面有些控制不住,那人一声号令,带头离开。
不过在走出大门时,却忽地不怀好意的笑了两声,转回身来看向沈岭。
“新郎官,你可知道自己娶了什么人?”
这一问,听上去总像是话里有话,外面看热闹的众人禁不住心中好奇,早将方才的质疑抛在脑后,竖起耳朵听下文。
不等沈岭开口,那人又继续道,“今日误会一场,我好心给你提个醒儿,算是赔不是。
琅琊郡前些时候放出去不少瘦马,这些人惯会做戏搏怜爱,你可仔细验验,别拣了别人不要的,反倒还当个宝!”
说完,扬长而去。
但这句话,无疑是往水面丢了块石头,外面听到这话的人神色各异,再看向沈岭时,却又欲言又止。
沈岭神色如常,那番话并未对他有什么影响。
见门口还有没有散去的邻里,沈岭朝众人拱了拱手,温声道,“今日沈某招待不周,还望各位友邻见谅。”
众人听到这话,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连连表示无妨,说大家都是街坊邻居,往后若有事,只管招呼一声,大家互相照应。
如此客套了一番,沈老爹唯恐后面再出什么幺蛾子,连忙过来把大门关了。
沈岭心中记挂着虞欢那边,疾步往里面走。
方才这些变故,想来她已经听说了,他得快些赶回去看看,希望她千万不要受此影响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