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的动作轻轻碰撞在一起,发出一些悦耳的玎珰声。
她拈住碗中瓷匙,却是心不在焉的舀起一勺小馄饨,送到嘴边。
从她意识到自己重新活过一回,到现在已有一个月了,仍是觉得像在做梦。
她那会儿醒来时,已经身在随同父皇微服私访的马车里。
前世也是如此,父皇因一时的心血来潮,打算到边镇转转,看看自己治下的子民都是如何生活的。
她作为最受宠的公主,也在随驾之列。
父皇微服私访的地点是武承镇,而武承镇,是沈岭的家乡。
至于沈岭,则是前世的新皇指给她的夫君。
前世江山飘摇,城破以后,洛阳易主,虞欢的父皇在逃跑的路上被另一股势力挟持到长安,从此大燕疆土上同时存在两个皇帝,大燕也因此被分成两半。
她那时候没能跑成,被抓回宫去,成了待价而沽的联姻公主,洛阳的新主想要拿她换一个好筹码,倒是也因此让她过了几年安稳日子。
那时候局势依然不稳,新主并不是高枕无忧,有宗室暗中勾结胡人兵马入京,在京中引发一场后果严重的动乱,危难关头,沈岭带着一支兵马入城,以雷霆手段平息叛乱。
新主自此将沈岭视为心腹,同时把她指婚给沈岭。
婚后他们夫妻和睦,日子过得也算和美。
沈岭是武将出身,时常奉旨出征,回京的次数一只手就数得完。
但只要他在京中,就会尽可能多的空出时间来专门陪伴她。
他虽然不知她平日喜好,新奇物件儿却流水似的往她手里送;
再加上他模样生得好,对她千依百顺,时间久了,她也就生出些情愫来。
沈岭那时候常同她讲从前的事:
说自己幼时孤苦,少年困顿,无所依凭,市井之中人人都可欺他……
虽然他后来平步青云,可年少往事,却是他用一生都无法治愈的伤疤。
虞欢因此听着心疼,默默想:
如果让她年少时就遇上沈岭,凭着她那时候公主的身份,定能好好护他几年。
哪知道再睁开眼睛,竟发现自己当真回到了从前。
是崇元十七年的秋天,她十二岁,当着大燕朝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琅琊公主。
此刻,天朗气清,山河犹在,故人依旧。
……
许是看她沉默的时间久了,云清以为是刚做好的小馄饨不合她的胃口,小声的询问,“公主可是吃不惯?”
虞欢回过神,见云清神色局促,遂安抚她一声,“你的手艺一直都很好的,我吃得惯。”
又舀了一勺小馄饨,待咽尽了,才问,“这几日还是没听说哪里有人行欺侮之事的?”
云清懵懵地摇头。
她也不知道公主为什么这么关心镇上哪里有人打架,只知道自打到了武承镇,公主白日里和皇帝一起私服体察民生的时候,关注的要么就是哪里是否发生了什么口角,要么就是暗巷里是否凭空起了什么喧哗。
公主不光自己找,还专门吩咐了他们,不管从哪里听说有人在欺负人,务必要第一时间报给她。
看那情形,倒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可一想到这里,云清心里又犯嘀咕:公主向来金尊玉贵的,即便真有什么旧识,此人又怎么会出现在边关之地的武承镇?
……
隔天虞欢照常跟着父皇出门去,只见镇上人来人往,倒是比先前要热闹几分。
一问才知道,今日市集多贩野味,周围军镇、大城里的人都会来此,已经有不少上好的皮子等物都在一大清早被从绥远城里来的商贩买走了,这会儿余下的多是剩下的肉食,还有些下水之物。
崇元帝对此颇为好奇,又担心女儿受不住那等荤腥之气,便让云清陪在虞欢身边,在距离集市不远的茶摊里喝些茶饮打发时间。
虞欢正好也走累了,与父皇道别后,坐在茶摊里等着吃茶。
云清见茶摊对面还有几个小摊子是卖肉脯果脯的,和她打了声招呼,自去那边给她买些佐茶的零嘴儿。
临近晌午的时辰,日头在天边越挂越高,热气却越来越足,秋老虎一视同仁,即便茶摊上有遮阳的大伞,虞欢也还是觉得晒。
正在这时,从外面又进来几个人,一坐下就冲了两碗散茶,先咕咚咕咚灌了一碗,才拿袖子往脸上擦了两下,顺势扇风,随口说起闲话来。
他们几个嗓门儿大,虞欢在邻桌听得清清楚楚,忽然从那几人的口中听到了一个关键信息:
集市那边有一群小无赖正在围殴一个人,隐约还提起了沈岭这个名字。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虞欢心中一惊。
心中第一个反应就是那被小无赖欺负的人是沈岭。
想着从前她只能听着沈岭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