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综合馆侧馆临时指挥部, 几分钟前到访的昔娘,正曲着两条粗短的后肢、弓着腰,以一种非常诡异的人立坐姿坐在椅子上,长长的尾巴从椅背缝隙内伸出来、尾巴最粗的部分支撑着椅子后方地面, 避免因坐立时高度过高重心不稳, 从椅子上摔下来。
看似放松、实则一直要保持着尾巴使劲的昔娘两条小短手交握在胸腹前, 扁平脑袋上冷冰冰的冷血动物竖瞳眯成两条线, 开裂的大嘴呵呵笑着发出成熟女性充满魅力的磁性嗓音:“……王官人不必客气,此次李师侄出山收徒, 实多亏了王官人相助……王官人好奇昔年旧事本也无可厚非,便如妾身也好奇如今人间是何等情形一般,若相问,凡妾自当知无不言。”
王市长精神一振,快速朝主动把位置让给昔娘的常务副省长投去一道眼神,便大胆开口道:“昔娘女士不要见怪, 贵派归隐时黔州道还是不毛之地, 我们的祖先当时说不准还没迁到黔地来呢,那个时期本地能找到的文字记录确实是少之又少……不知道上一回‘天外邪祟’入侵的时候,咱们黔州道是什么样的情形?”
虽然说秦朝就在G省开了五尺道, 唐代就已经设立了黔州都督府,但是秦汉唐宋年间封建官府对G省这地儿的控制力度吧……其实是非常有限的, 真正控制G省这块地头还是本地的苗人土司。
直到明朝朱元璋设立贵阳府、奢香夫人建了驿道,有外地流官正经到G省来上任,能找到的文字记录才多了起来——但那都已经是玄蛟派自称隐世三百年之后的事了。
范娴也是拿准了G省这地界儿只能上查五百年, 才敢搞这么一波大的……咳咳!
当下, 面部没啥肌肉群、也完全不需要在意“表情管理”的昔娘便长叹一声, 幽幽道:“若要说天外邪祟侵世, 那便不可只说黔州道一地了,若王官人不弃,且容妾身从头说起。”
王市长连忙端正神色:“请讲。”
房间内的其他人也竖起了耳朵。
昔娘微微点头,冷冰冰的竖瞳睁开半侧,似乎是回忆起了过往:“……妾身仍记得,哲宗晏驾次年,凤凰山祁道友自荆湖南路赶赴黔地,与掌门师兄相见,便称‘凶星窃据中宫,天下乱象已起,如之奈何?’”
这话听得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
这房间里连领导带秘书带警务员拢共十来个人,学历最低的都有本科,必须都能毫不费力地理解昔娘这只文化蜥蜴的意思——宋哲宗,不就是那个因为身体不好儿女又接连夭折而早死、结果把皇位旁落到大画家手上的北宋最后一位明君吗?
敢接过老爹神宗的变法接力棒、敢锐意进取把党项人打服的宋哲宗挂了,换成大画家上位……这特么果然是超级大凶、超级不详之兆啊!!
一句结合史实的弥天大谎话唬住众人,昔娘继续悠悠开口:“祁道友精于卜算之术,所言必有中,掌门师兄并不敢托大,遂出山与祁道友共游天下查探详细,半年后归来,便命我派中弟子上下加紧修炼,以备来日之危。”
神色严肃的王市长,肚子里默默估算在交通不便的北宋半年时间查探全国需要哪种级别的“脚程”,以及这个查探范围包不包括当时的辽、金、西夏……
暗暗猜测那位掌门师兄的战斗力,也没耽搁王市长追问细节:“昔娘女士,这个天外邪祟入侵,通常是会在人间有天下大乱的预兆后的吗?”
如果天外邪祟要天下大乱才能入侵,那这显然不符合现实——至少现在的正国完全合不上这个条件!
昔娘必须不会踩到这么明显的坑里去,淡定地道:“通常如此,但亦不绝对,再往上一轮邪祟入侵时,人间仍是盛世。”说到这儿,昔娘的嗓音微微发颤,似乎是陷入某段痛苦回忆,“那一回玄门便是陷入了惯性,被人间繁华麻痹,失了主动;直到百十年后神州生灵涂炭,几近陆沉,方发觉不妙,而到那时,早为时已晚——已数不清多少生灵,落入邪祟之腹!”
昔娘的扁平蜥蜴脑袋上完全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声音倒是十足十痛彻心扉、感染力极强:“王官人与诸位郎君可知,人若自然生老病死,又或是殁于乱世荒年,并不足惧,仍可投胎轮回;可要是葬身于邪祟之口,那可真就身死魂消,再无活路!此乃大孽也!罪业也!”
在场众人:“……”
这一回昔娘并没有明说朝代,但结合她话里的内容,猜起来也相当不难……宋朝之前,从繁华盛世忽然盛极转衰,这不就唐朝吗!
安史之乱致天下户口减半,但唐朝并没有就此倒下,而是苦苦支撑了百十年才灭亡,之后神州大地陷入比两晋还混乱还离谱的五代十国……这妥妥儿就是在说唐朝啊!
“正因有先前那一回前车之鉴,在当时,掌门师兄与中原各派,皆打起十二万分警惕,极力防范……”说到这儿,昔娘叹了口气,苦笑道,“只是……先前那一回,天外邪祟已尝到甜头,再来时,其势汹汹,竟不可挡……我玄蛟派藏于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