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自想着,既然事情已经被摆平,这回应该可以回家休息了,尤其张哲,早就想走了。虽说今晚的麻将桌上并没有李曼,可这夜麻将,他还是不得不打的。必得打一阵麻将,困乏了回家去,躺下才好睡得着。或者,索性不睡,打个通个宵,也无所谓。瞌睡可以白天再补回来。
张哲就是因为好赌,他媳妇这才闹着跟他离婚的。离了婚以后,他也并没有任何一点收敛。为此,他七十几岁的老娘不止一次地流着老泪咒骂他,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的行不。不就是打个麻将嘛,长着觉得,这有啥大不了的。对于离婚这件事,张哲并没有感觉到,有啥可惜的,相反,感觉离了以后,麻将想打到就打到啥时候,想啥时候回家就啥时候回家,过得倒比以前自在。
当然,不尽如意之处,也是有的。他一个离了婚的光棍,家里就自己一个人,每次下班回去,又冷寂又孤凄,那滋味不好受。为了逃避那种实在不好受的冷寂和孤凄,这就迫得他更加频繁地要往麻将桌上跑,打着麻将说说笑笑的,时间自然好打发些。离婚以后,张哲觉得,以后自己再要找,也得找个志同道合的,他一直认为,之前他媳妇爱跟他吵架,症结就在于他媳妇不会打麻将。倘若两个人都爱打麻将,又何至于为打麻将这个事情,而闹到离婚的地步。
说起志同道合,张哲觉得,李曼同他自己,倒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李曼不但很会打麻将,而且,还守着活寡,不但守着活寡,而且人长得漂亮。总之,李曼身上,无论哪哪哪,都令他着迷到快要发狂的地步。打从第一眼见到她,他就决定,无论想什么办法,一定要把她弄到手。
张哲时常会一再沉溺于如此不着边际的一些想象之中,却从来不去想李曼会不会对他有那么一点意思,不知道他是刻意回避,不敢去想,还是觉得,他一个国家工作人员,李曼一个开饭馆的,必然会屈就于他的。他心底的卑微与自傲都集于一处。
张哲这时正想问赵兴国,可不可以走了,兜里的电话却忽然又响了起来。到这时,他已经连着接了好几个电话,催他说,“张主任,你干啥呢,赶快一点,三缺一,就等你了。”白天的时候,张哲没料到,这班竟会加到如此之晚。挂断电话,听到赵兴国说,“朱书记说了,等他回来,还有任务。”张哲在心底暗暗咒骂了一句,“他妈的,到底还让不让人活了!”
这种时候了,还有任务,不用说,大家也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大家没猜着的是,这一次,不同以往,不是走过场打招呼,而是要动真格的了。知道要查娱乐场所,赵林找了背人的地方,给李岩打了电话,李岩的电话没打通,就又给黄虎打,黄虎接到电话,先是一阵诧异,继而骂了一声,“朱大奎这狗日的,到底想干啥?”心底不免有些担忧,洞天福地的那个生意,是不是被人举报了,细想了一回,又觉得不太可能,那个事情,一直做得很隐秘,不太可能暴露的。
想着事情不会暴露,黄虎心底的担忧,跟着也就放下了。只是扫个黄嘛,就是动真格的了,也无所谓,吩咐赵林说,“有啥情况,随时跟我说。”然后挂断电话,给洞天福地的经理杨帆打了过去,特意嘱咐杨帆,今晚谨慎点。杨帆没太搞懂该谨慎到什么程度,就问黄虎,“姑娘们今晚是不是也不让接客了?”
黄虎说,“这倒不必,除了那个事情,其他的,该干啥干啥,该怎么干就怎么干,姑娘们即便真被抓了,交个罚款,也就是了,那不是什么大事,不要大惊小怪的。你提前清理得太干净,反而让人起疑。再说了,镇上搞这么大个阵仗,不让捞点油水,那成什么样子,以后你们怎么跟政府打交道?”
杨帆连连在电话里说,“明白,明白。”
赵林刚跟黄虎打完电话回来没多久,朱大奎也到了,吩咐赵兴国和张哲把人,都集中到了院坝里。一个个站在幽暗的灯影里,神情懒懒散散,以为跟以往一样,走个过场,然后做一堆资料,证明工作是认真开展了的,以此向县里交差。说难听点,就是一级忽悠一级。
众人正自这般想着,却听朱大奎提高嗓音说,“大伙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这回是动真格的了啊,该抓的给我一律先抓回来再说。丑话我先说在前头啊,我不管你们平日里,跟那些人有没有牵连,有什么牵连,有胆敢提前跑风漏气的,让我查出来了,绝不轻饶。”
以前,朱大奎没做政法委书记时,讲话总是软绵绵的,现在做了政法委书记,说话的语气语调,却都变了,不再是从前那样软绵绵的了。
赵兴国说,“朱书记,就咱这地儿,真要把人抓回来了,搁哪儿?”
赵兴国那一份魁梧,站在比矮而胖的朱大奎跟前,几乎比他要高出一个头来。那语气里,自然跟着也带了几分挑衅和居高临下的意思。赵兴国本来就对朱大奎很不满,这政法委书记一职,本来是自己的,却让朱大奎给抢了去,这不是冤家对头嘛。再说了,论级别,他跟朱大奎,一样的,副科级,谁也不比谁高一头,谁也不比谁矮一肩。真要细论起来,他副科级的年限,比朱大奎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