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的鞭炮声一直响到大年初一的早晨,天已经完全亮了,还有零零落落的爆竹声在角角落落里响起来,陆修文起得很早,去阳台上抽了一根烟,他高中就开始抽烟,没有刻意避人,他父母都知道,不过他父母开明,从来没有说过他什么。
抽完烟,陆修文回房间去拿皮夹,在餐厅碰到煮了莲子桂圆羹的陆远致,陆远致让他去喊张媛媛起床吃饭,张媛媛昨晚过来就没走,睡在客房里,陆修文迟疑了片刻,这才挪步去敲张媛媛的门,门开了一条小缝,张媛媛把他扯进房间里,厚重的窗帘遮住了一切光线,张媛媛的手伸进他的衣服里,她气血不足,手凉凉的,放在他腰腹间取暖。
陆修文任由她手心手背的来回抚弄,许久才开口道:“我下午……想回一趟学校。”
“去做什么?”张媛媛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这两年的感情实在太过顺利,将她从前的敏感统统修复了。
陆修文不愿意撒谎,索性不回答这个问题,他将她轻轻往后推,半依半靠在墙壁上,她向他要了一个吻,很浅很浅的一个吻,一边吻一边淡淡地嗔怪他,“陆修文你都没有刷牙。”
楚孟乔在宿舍里等了一天一夜,24小时不吃不喝地等待几乎掏空了她的一切,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年初一的夜晚,鞭炮声重新响起,她有了一些幻觉,那个时间她是真的很担心自己旧病复发,因为她看见母亲走到她的床边,问她为什么不去看她,她孱弱又害怕,对着空气说不要不要,快一点走开,母亲走开了,她松了很大一口气,那时候她才明白,原来她早就不会爱人了,对从小养她长大的父母,连一丁点的爱都没有。
她跳下床,拉开宿舍的窗户,是墨绿色的木头边的玻璃窗,窗外清澈的空气一下子涌进来,楚孟乔贪婪地呼吸,然后毫无意外地发现又开始下雪,雪很大,铺天盖地的,宿舍外头的建筑物很快就被糊上一层白色的轮廓,因为积雪的反射,视线渐渐清明,远处有个人影正在渐渐走近,穿着黑色的羽绒衣,背着一只工装包,头发剪得很短很短,一边走一边打电话,雪地里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43码,楚孟乔在心里想。
宿舍门很快被敲响,或许是因为夜实在太深太沉了,宿管阿姨放松了警惕早早便睡下了,所以陆修文上来的很轻松,楚孟乔给他打开门,没有想象中的感动抑或是开心,很平淡地,她开门,请他进来,然后再关上门,他搬了一张桌子放在宿舍的中间,从那只巨大的工装包里掏出一些食物,都已经冷掉了,老家的白斩鸡,海蜇头,一个保温杯里有半冷不热的排骨汤,酱鸭,狮子头,红烧猪蹄,林林总总的摆满了一个桌子,他还带了一瓶酒,一瓶白酒,可是他忘记带杯子了,他们就对着瓶口喝,你一口我一口,从他敲门进来他们就没有讲过一句话,白酒喝掉小半瓶,陆修文终于开口问她,他已经不再楚孟乔楚孟乔这样生疏地喊她,他叫她“乔乔”,问她为什么不回家,她气他明知故问,不肯回答他,他们吃掉了一整只鸡,还喝完了排骨汤,楚孟乔觉得自己的胃缓和了过来,身体暖洋洋的,她把窗帘全部拉开,让雪飘进房间里,很快又受不住那个寒冷,重新关上窗拉上窗帘。
陆修文看着她,问她现在的专业还学不学物理课,楚孟乔摇摇头,说不学了,陆修文从桌子上扯下一张白纸,写下一道高中时候的物理题,让她做,她很快就做出来了,他们便一起笑,他说她聪明,读书的时候就觉得她聪明,那瓶白酒暖了胃,也暖了心肠,将他变成另外一个人,他喊她“小楚”,还喊她“孟孟”,他们之间有过许多小昵称,在情最浓最烈的时候,爱人总喜欢用各种亲昵的称呼,就像那个时候,就像现在。
已经不记得是谁主动,窗帘没有拉起来,可是完全不要紧,因为这个校园空荡的连鬼魂都不要来,温暖的嘴唇碰在一起,就像沙漠里徒步的旅人,他们吸吮彼此,想要连灵魂都一块儿吃掉,很快他们就觉得不够,酒精带来的燥热还有窗外胡乱拍打的雪花都让他们更深地依偎在一起,他含一口白酒,又用嘴巴渡给她,她吃掉他的口水,吃吃地笑,她说陆修文你还爱我吗,陆修文说爱,以前爱,现在也还在爱。
陆修文,你知道堕入十八层地狱是什么感觉吗?
嘘,乔乔,忘记那些事情,别再想了。
可我控制不住,陆修文,我讨厌你,可又忍不住喜欢你,怎么办,我只有你了。
他们又吻在一起,在火辣的烧酒味道里,吻在一起,吻得难解难分几乎没有办法呼吸,她叫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陆修文,陆修文,永远都不知道疲倦似的。
或许这是这个城市百年都难得一见的一场大雪,下在晨昏交替的夜晚,下在新年的第一天夜里,在这场漫天的大雪里,楚孟乔把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给了陆修文,在宿舍的床上,在摇曳的帷幔里,还有一次是在窗边,雪花扑打着前赴后继地观赏着他们,楚孟乔背对着陆修文,被他拥入怀中,他们严丝合缝地好像是一个人,她扭过头和他接吻,怎么吻都吻不够,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够了够了,可是身体却叫嚣着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