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女儿多大了?”白芷柔笑盈盈的问。
徐江脱口道:“九虚岁。”
脸上不自觉带出几分慈祥的老父亲笑。
白芷柔点点头,“徐总真有福气。”
说完,转身回房了。
徐江渐渐咂摸出味来,脸上笑意褪去,只觉得火辣辣的,好似被人当面掴一巴掌。
他素来是个没脸没皮的人,被女人拒绝更是家常便饭。东边不亮西边亮,肯陪他的女人更多,他想得开,从不在这种事上纠结。可今天不知怎地,竟羞愧起来。
??
“都怪你这个害人精,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
“让你多嘴多舌,我撕烂你这张贱嘴!”
“为什么死掉的人不是你?”
“就应该让你也挨几下枪子,害死了爸爸,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
女人凄厉的咆哮持续了很久,彷佛一个世纪过去,天地才安静下来。
斑驳的镜子前,小女孩望着里面陌生的面孔,双唇红肿,嘴角处带着细微的撕裂伤,不经意看去,像是画了小丑妆,正滑稽谄媚的笑着,难怪妈妈越打越生气,还一个劲的骂她没心没肺。
原本很清秀的小女孩,浑身上下新伤摞旧伤,深深浅浅的青紫色,显得她脏兮兮,如同脏掉的洋娃娃。
正小心翼翼检查伤口时,镜子里突然多了一张歇斯底里的女人面孔,苍白、狰狞、比幽灵还恐怖!
叶梦宁惊呼一声,翻身坐起来。
许久,她才从可怕的梦境中抽离出来,快二十年了,她已经长大成人,可当初的情景仍历历在目。
刚刚经历的,与其说是噩梦,不如说是一段被反复重播的记忆。
类似的记忆,少说也有几百条,随意抽出来一个,都够她受了!
飞快下床,来到梳妆台前,叶梦宁看着镜中的自己,手指抚向花瓣般柔软的唇。
失神间,镜中多了一张脸。
叶梦宁浑身一颤,回头望去,傅开疆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正笑眯眯的端详着她。
“原来,你也会被自己的美貌迷住呀。”傅开疆走近,顺利把叶梦宁从妆凳上挤走,伸手一抄,搂着对方坐在自己腿上。
睡衣轻薄,能清楚感受到女人的曲线,很快,他呼吸热切起来。
感觉到对方心怀不轨,叶梦宁挣开,兀自走到床边坐下,噩梦的残影挥之不去,影响到她的心情,故而脸色略显阴沉。
“你知道了?”傅开疆见状误会了,勉强一笑。
叶梦宁心中一动,皱眉盯着对方,“你有事瞒着我?”
傅开疆这才知道自己想多了,可既然已经开了头,不妨直说,“姑姑的骨灰送到了。”
他口中的“姑姑”,正是叶梦宁的母亲霍怀玉。
叶梦宁脸色骤变,“你什么意思?”
“这些年,姑姑的骨灰一直供在灵堂,没有下葬,是爷爷早有嘱咐,要在百年之后,将她葬在左右。”傅开疆避开叶梦宁的视线,含笑解释。
其实类似的话,霍霆琛说过很多次,叶梦宁肯定也听说过,只是她不愿照做,才故意搁着不提这茬。
他贴上去,顺势揽住叶梦宁的肩,“就按照爷爷的意思做吧。”
叶梦宁冷冷凝视着他,“喊了几年‘爷爷’,就把自己当亲孙子了?”
她猛地起身,飞快走出卧室。
来到客厅,看到茶几上的锦布方包,她瞳孔收缩,直奔过去,麻利的解开布包,露出里面紫檀木的骨灰盒。
盒子正中的照片上,霍怀玉笑得灿烂明媚,那还是她少女时的照片,在她生命后面那几年,已经活得不像个人了,自然也找不出像样的照片。
或许在霍霆琛潜意识里,照片中的女孩才是真实的女儿吧。
盯着照片里女人的眼睛,对方似乎活转过来,一张脸也褪去婴儿肥,变得尖锐刻薄,彷佛下一秒就要破口大骂起来。
叶梦宁忙把锦布又丢到骨灰盒上,盖住照片。
傅开疆跟出来,把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这件事我来处理就好。”他尽量放缓语气说道。
叶梦宁暗暗算了下时间,“选在明天了?”
明天,正是外公去世一百天。
傅开疆点头,“这也是老爷子的意思。”
叶梦宁深吸一口气,突然想到外公下葬那日,旁边确实留了个位置。
整场葬礼,傅开疆都没参加,也就是说,那个位置并不是他嘱咐人留下的。
是乔钧……
她颓然坐下,明明是她最亲近的人,明明知道她最敬重外公。
明明晓得她最恨那个女人。
然而,再多怨念,一句话就能堵住她的口——都是外公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