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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我来时不逢春(1)(2 / 3)

她不用再为了银子奔波,不用再在晚上担心破破烂烂的门会被人砸开。她住进了高门宅院里,成了世家贵女。

这一年,是她命运的转折点,发生了许多许多的事情。

她沉默不语,陷入回忆,兰三少爷却以为她是因马上要到洛阳了紧张不安,安抚道:“咱们家的人俱是温厚敦良的脾气,平日里连脸都没有红过,一家子和和气气的。他们都挂念着你呢,即便祖父和父亲修道不在家中住,也把我叫过去叮嘱好几次,让我一路上收收急脾气,免得莽撞的性子吓着你。”

这话确实没有半分假。

兰山君不由自主的随着他的话回忆往昔,发现她现在还记得初到洛阳时,也是有这么一场大雪。她冒着大雪进府,府中的人早已经等在大门处迎她,各个激动亲切得很,过来拉她的手,搂住她往家里走,让她也感动过许多时日,感慨有家还是比没家的好。

但时日不久,她的习性和脾气跟他们难以磨合,也使这点感动瞬间消弭。

再后来,这些温厚敦良的人一个个用失望的眼神看着她,总让她觉得自己是个什么脏东西。但因他们确实给了她恩惠,以至于她连在心里骂他们几句都觉得自己不配,都算是忘恩负义。

那种滋味,比恶人打她一顿还难受。

兰三少爷还在笑着安抚:“我去接你之前,母亲日日都在哭,想你得很。我估摸着等你回家,她定然还要欢喜得哭上半月。”

许是刚刚重活,格外喜欢回忆。兰山君听见母亲两字,又略微失神起来。

在她的印象里,母亲镇国公夫人是个极为温和的人,即便是发脾气也不会大声说话,十分的修身养性。而她出身乡野,常年挥一把杀猪刀,做的就是笑面迎客的生意,如此在母亲这般的人面前,便显得笑意也粗俗肤浅起来,自然要被纠正。

母亲便亲自带着她学规矩。但当时年少,又倔又傲,她一边跟着学一边却觉得自己的过去受到了鄙夷,从而生出一股莫名的尊严来,让她挺直了腰杆,直言说自己不想学这些。

母亲温温和和的劝,她却大声得很,道:“你们的规矩是很好,吃饭慢吞吞的很好看,但我就得快吃快完,我吃完了,还要去做事,我吃慢了,饭就被别人吃光了,我就要饿肚子——我十几年的习性,我为什么要改!”

母亲便露出一股失望的神情来,训斥道:“可你已经不是淮陵的杀猪匠了,而是洛阳的镇国公府姑娘,往后你出门做客,这般吃得快,吃得多,难道不怕人笑话么?用饭,就要吃个七分饱,不急不缓的用。”

兰山君其实也隐隐认同这句话的。十六七岁的姑娘,哪里会不喜欢自己美好一点呢?

她一边明面上倔着不学,一边又在深夜里自卑起来。

她确实吃得太多了,步子迈得太大了,说话太快了,得慢下来才行。这般才不被人嘲笑。谁愿意被嘲笑呢?

于是半夜里起床偷偷温习那些白天没学好的规矩。

学了也不肯跟母亲说,觉得她眼里的失望刺痛了她的自尊,只要母亲露出让她难堪的神情来,她总要刺几句过去。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她明明是想亲近母亲以及镇国公府一家人的,但最后都有了隔阂。

时隔太久,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一时半会已经记不起了。她只记得自己在那个家里待得很不痛快,虽然没受过什么苛待,也没什么大委屈,可终究战战兢兢的,学会了看人脸色,比她做杀猪匠的时候难受。

便又希望快些嫁出去,好有一个新的家,去一个新地方重新开始。她那时候觉得,只要重新开始,自己一定能过得很好。

她有了心思,也就开始汲汲营营嫁人,最后定下了比镇国公府更加好的宋国公府家。

等到出嫁的时候,母亲语重心长的对她说,“山君,你这般自傲又自卑的脾性,以后要吃亏的。”

自傲又自卑……

兰山君回过神,看着大雪唏嘘起来。

她后面果然是吃了许多亏的。但那是嫁人之后的事情了。嫁人之后,她还把一条命丢在了淮陵,死得那般凄惨。

她想,她这辈子也做不成母亲心里听话温顺的女儿了。她心口的戾气时时刻刻都在涌动,搅得她坐卧难安,总是想为上辈子死去的自己讨个说法,讨一条命回来。

她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眸,喃喃道:“今日雪可真大。”

她死的时候,不知道外头是什么光景呢?

是白天还是黑夜?

但应该不是冬日。

冬日是会冷的,她梦见老和尚这一天,觉得身上暖烘烘。

可能是个春日。

可能是个午后。

兰三少爷就发现这位新找回来的妹妹更加安静了。他忍不住问,“是有什么难事吗?”

兰山君摇了摇头,看着外头的大雪突然笑了笑:“没有难事,只是有些遗憾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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