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妃将禅让诏书送到高太师处,吃过了晚饭,于傍晚时分回了宫。
守卫见抬辇的人中有个生面孔,便问了一句,被高妃的随身宫女骂道:“大胆奴才!高妃你也敢拦?!”
守卫忙不迭叩头认错,直接放行。
回到宫中,高凤飞遣退了下人,只留下那位生面孔之人,她朝生面孔之人欠了个身,神色有些慌张,但态度十分尊敬。
“委屈先生了,先生这边请。”
生面孔之人点点人,跟在高凤飞的身后,进了一间隐秘的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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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水师都督许敬亭日前也进了京,高太师秘密召见了一批大臣,大臣们在太师府待了半日,出门时,脸上表情不一。
年二十八当日,景成皇帝姜熹率群臣至天坛祭祀。
按大齐以往惯例,年尾祭典会持续两日,祭祀于年二十九午时结束,二十九晚是尾宴,皇帝与群臣一起吃年夜饭。尾宴结束之后便是年假,年假从除夕开始,至初五结束,初六开始恢复上朝。
今年注定不是一个平凡的年末。
天坛场地极大,雄伟壮观,庄严肃穆。整个直径长达一千多米。
神乐署早已就位,开始不间断的演奏着祭祀的礼乐。
每年帝王在此虔诚祭拜天地,供奉神灵,供奉日月,渴望上天保佑自己江山永固,万世太平。
流程与往年一般,皇帝未立后,因此只有他一个人站在最高处,表情严肃。
若是靠近,就会发现他的双手在颤抖着,视线时不时瞄向远处。
而高妃领衔一众后宫佳丽候在祭台下方。
高凤飞眼里带着慌张,视线时不时四处望,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姜熹知道,他一旦当着天下人的面宣读禅让诏书,便什么都没有了。
是死是活,全看这次。
姜熹从未如此紧张过。
明明身处凛冬,他却出了一身的汗,布料黏糊糊的贴着肌肤,却不敢去擦拭。
生怕那么多双眼睛看出什么端倪。
姜氏三百年基业,不可能毫无抵抗之力。
高太师是有那个能力撼动,但姜熹亦不甘心等死。
正如那个高人所说,反正都是死,不如放手一搏。
他身后不是没有支持者,也有忠君之士,也有想为大齐国扶正乾坤的将臣。
这些人,早就对高太师不满太久了。
姜熹不是什么都没做,他甘心当傀儡太久了,反而让高太师对他没有那么多警觉。
年二十九,祭祀的第二日,午时结束,流程进行到最后一个环节,终于出现了跟往常不一样的举动。
姜熹走下阶梯,朝一旁伸出手,太监总管忙将自己一直保管着的圣旨递给姜熹。
高太师一抬眉,心中是忍不住的兴奋。
来了,这一刻终于来了!
他等待这一刻,等得太久了!
今日,终于要得偿所愿!
“有请高太师上祭台。”
高太师努力将扬起的嘴角压下,恭恭敬敬的下跪,道:“老臣遵旨。”
他认真地拍去身上或许并不存在的灰尘,正了一下衣冠,接过太监手中要祭拜天地而装满酒的酒杯。
他目视着正前方,身子挺直,姿态稳健的走上阶梯。
通往祭台是五段阶梯,每段阶梯是九层,寓意为九五至尊,祭祀过程中,唯有帝王方有资格站在上方。
随着高太师一步一步走近,姜熹抓住圣旨卷轴的手指已经用力到发白。
终于,高太师通过九五阶梯,在踏上了祭台。
太监总管尖细的嗓音喊道:“先敬天地!”
高太师再次跪下,将酒洒出。
他此时背对着所有人,姜熹等他洒完酒,方才慢慢摊开圣旨。
远处一高台之上,一锦衣男子嘴角噙着笑,眼中的眸光却冰冷至极。
他就这样看着姜熹生生把第一个机会错过了。
他猜想是因为高太师正在祭天地,姜熹不敢对天地不敬,所以没有动手。
也或者姜熹只是单纯的懦弱害怕罢了。
至于天地,锦衣男子心想,他当初那么顺应天命,到头来却是落得了如此悲惨的下场。
想起族人的惨死,那些人连老弱妇孺皆不放过。
那个孩子,还那么年轻,都得未见过世间的广阔,便一命呜呼。
锦衣男子忆起那不堪回首的一幕,眼睛充血,表情变得十分癫狂。
敬天,有个屁用!
苍天不公,他便举剑向天。
他要为所有惨死的同胞复仇!
祭台之上,高太师转过身,面向群臣。
他知道下一步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