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沉得比前两日厉害了,一大早起了大风,葱郁的树枝发出簌簌声响,扰人清梦。乌云之上,似有暗潮涌动,早起做活的人们看了眼天气,纷纷动了偃旗息鼓的心思,想来憋了数日的大雨,似乎要来了。
楚南絮因着睡得饱饱,在听到窗外风铃的清脆声响后就醒了,下了榻后,一边被伺候着梳洗穿衣,一边与夏薇紫香聊着闲话,待拾掇规整后,楚南絮看着时辰差不多,披上了昨晚那件霞云披肩前往了涓溪院。
然而她才要踏入涓溪院院门,就见洪管家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大小姐早。”早上的风虽然带了丝丝缕缕的凉意,洪管家仍是满头大汗。
“洪管家这是有急事?”
洪管家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是,非常急的事,大老爷昨晚应是在涓溪院歇着吧?”
楚凛有个习惯,前一晚无论何时入睡,卯时必然会醒来练一套拳法,他听到院门的动静,迈着大步风风火火走了过来,额头上似乎在冒着热气,说话的声音极为粗重。
他先是看向洪管家,“何事?”又柔和了眼神看了眼楚南絮,“皎皎够早的。”
楚南絮对楚凛微微福礼,旋即将视线落在洪管家身上,表情充满了好奇。
洪管家见有楚南絮在,虽有些赧然,但想着兹事体大,必须将消息传达给大老爷刻不容缓,正了身板立刻道:“大老爷,昨晚四皇子他薨了。”
别说楚南絮听了洪管家的话心中大骇,楚凛也不淡定了。
“他怎么突然死了?前两天赏花宴上不还好好的?”楚凛的大脑立刻浮现了尉迟绍的身影,联想到这人平日的品性,脑中隐隐约约有了猜测。
毕竟,当今天下盛世和平,没有人敢轻易对皇子暗下毒手,而且,尉迟绍身体虽然说不上强壮,但绝对没有什么隐疾,不可能突然暴病而亡。
“四皇子他死在盈春楼,据说是”洪管家看了楚南絮一眼,颤动了下嘴,最后还是向楚凛的方向迈了一大步压低声音道,“与女子欢好时受到的刺激太大,心脏承受不住猝然衰竭而亡。”
洪管家的声音虽然小,但楚南絮还是听出了个大概。
震惊的同时,她竟有些小确幸。
尉迟绍死了,那岂不是大将军府不必再为与四皇子的赐婚而头疼?
老天爷这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吗?
大善!
不过,四皇子的死法未免也太不堪了些,当然,还是比不过她与尉迟济一边吐血一边颠鸾倒凤到死去稍稍文雅。
楚南絮赶紧敲了敲脑袋。
想什么呢啊她这是,干嘛将尉迟绍的死跟上一世的她相对比。
楚凛没有注意到楚南絮的动静,庆幸他和夫人不必在忧心女儿与四皇子的婚事之余,疑惑道:“死在盈春楼多不体面?皇室就这么纵容消息肆意传播?”
人死是死了,但以皇室的能力,可以给尉迟绍留下最后的清名,遮掩他死在烟柳之地的事实,这不光是为了尉迟绍他自己,更是为了皇室的尊严。
洪管家道:“奴才也好奇这事,便多打听了一下。”
“事发之后,盈春楼并未声张,四皇子的近随也是很低调地入宫禀告此事并急传太医,可是不知怎的,顺天府官差突然到盈春楼办案,说有名妓子私自偷了一位从江南来的嫖客很多珠宝银钱,那些打扮清凉的妓子们,被官差要求从大堂排到街角,一一接受官差的审查,引得民众齐齐好奇围观,四皇子的事,也就没有瞒得住,很快就被在场之人宣扬了出去。”
说起来,这都怪尉迟绍成日在均顺街晃荡,认识他与他身边随从的人实在太多了,他那近随一带着太医回到盈春楼,就被人发现出不对劲来,而且,顺天府官兵在严格审查妓子的时候,有几人跟见了鬼似的魂不守舍,稍一训斥,竟是大哭着声称四皇子的死与她们无关,各种因素综合起来,若想瞒住尉迟绍死在盈春楼之事,简直难于登天。
当然,顺天府官兵齐齐出动寻找偷走巨额财物的妓子,也非是赶了巧,正如尉迟绍死在女人肚皮上,那晚发生在盈春楼之事,全都是算无遗策的尉迟济的安排。
如此能瞒天过海的手段,有谁会猜到幕后黑手是风光霁月的齐王殿下呢?
就连促成尉迟绍猝死的毒药,也是别有用心。
尉迟绍身上所中的毒,同先前刺杀徐二的那些死士自尽时吞下的毒药一模一样。
尉迟济身边有位能人,也就是罗太医最小的儿子罗纪。
出生于京城医药世家的罗纪是大理寺仵作,平日协助尉迟济办案,爱好是研究药方毒方,有了死士的尸体,兴奋到近乎癫狂的罗纪在一个月的时间配比了能产生同样毒效的奇毒,至于这毒药本身来源如何,罗纪一点都不关心,只要他能复刻出相同的毒药,那便满足了他的成就感。
至于为何尉迟济会在尉迟绍身上使用罗纪复刻出来的毒,理由并没有多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