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平二十二年,八月十六。
京城百年不遇的浩劫,终于在晨光熹微时彻底结束。
皇宫里,鲜血满地,伏尸千具,绝大部分是品种各异的兽尸。
皇城外,俘虏哀嚎,一个一个被押进牢狱,等待他们的,只有秋后问斩。
大殿上,文武百官及家眷已被遣散,尉迟德被打断了腿伏在殿中央,完全一副苟延残喘的模样,身侧是同样不知死活的高滦之。
一夜未睡的庆平帝双眸布满了血丝,他的精神处于亢奋之中,因着对台下之人充满了愤怒,并未觉得困乏,一心想着如何处罚尉迟德,一解心头之恨。
“父皇,儿臣已经查清,因着雨季已过,护城河水位下降,那些猛兽是从护城河连接皇宫的暗沟攀爬进宫,儿臣建议暗沟处增加栅栏,以免日后相似情况发生。”
短短时间,尉迟济查出了野兽来源,并提出了改进方案,庆平帝很是满意。
“陛下,本次平乱,楚家军和城守备军死三百伤四百,临王叛军全部伏诛,等候陛下发落。”楚成尧不卑不亢,有条不紊地向庆平帝汇报着,一旁的楚凛目露赞许。
长子这次的任务完成得不错。
果然,庆平帝开口便是提拔楚成尧为四品武将,并大大夸赞了一句“虎父无犬子”。
“参与本次谋反之人,全部斩立决,尉迟德罔顾祖训,冒天下之大不韪,结党营私,谋逆反叛,处五马分尸之极刑,以儆效尤,警示那些觊觎朕身下之位的皇室宗亲,谋逆的红线任何人不可触碰。武定侯及世子及尉迟德所有党羽,全部流放宁古塔,世代为奴。”
尉迟济和楚氏父子齐齐应声:“陛下仁善!”
谋逆之罪,该当诛九族,庆平帝放过高家及赵家家眷,属实是为了维护其多年来维持的“仁君”名声。
至于那些家眷是否会在流放之路会不会悄无声息死去,那便不为人知了,当下,百姓们只知道他是位宽宏大量的仁君就好。
就在庆平帝说话之际,一直苟延残喘的高滦之趁着尉迟济的注意力被庆平帝吸引的功夫,猝不及防猛地站起身来,从口中吐出一片薄薄的刀片,捏在指尖朝着尉迟济裸露在外的脖颈刺去。
他恨尉迟济,他恨楚南絮。
昨日野兽袭击大殿时,他从未想过要伤害楚南絮,他甚至想过待日后义父达成所愿,他会不顾义父反对,也要迎娶前臣之女,倘若义父不同意,他也会将楚南絮养在外室给予她宠爱。
可当那蠢豹因为试图袭击楚南絮,他因为心急暴露了身影,导致心思敏锐的楚南絮看到了他的身影,猜到他是狼群的指挥者,继而引发他围剿大殿的失败。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对楚南絮的担忧而乱了分寸。
他恨尉迟德,倘若尉迟德听从父亲武定侯的劝导,待计划再缜密一些,西凉人与他们统一战线时再举事造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主动自负地投入对方设下的瓮中,他们也不会失败的如此狼狈不堪。
凡大事应谋定而后动,他们走的这步险棋,注定要失败。
既然要死,那他要拼尽最后一丝力量报复所恨之人。
其实,他最恨自己,他明明有爵位,明明有清名,为何要走上这条不归路,倘若他没有认尉迟德为义父,倘若他对住在清源村的楚南絮真心以待,那
“嚓——”
伴着武器出鞘的声响,高滦之的心头被利剑瞬间刺破,心口顿时血流如注。
高滦之透过眼帘前黏腻的乱发望着目光森寒的尉迟济,血色的双眸渐渐变得灰沉。
也好,这样死去,起码比被她看到自己被当街砍头强
楚南絮,咱们来世再见了
尉迟济抽回了刀,一脚将鲜血大口大口往外涌的高滦之踹离几丈远。
该死的家伙,没想到还有这一手,让他这般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庆平帝看杀人已经看乏了,连忙吩咐禁卫军将尉迟德和高滦之的尸身带出殿下。待眼前清净了,庆平帝开始对本次有功之人进行赏赐,除了尉迟济和楚家,一切在本次铲除逆贼战斗做出贡献的,全部大大赏赐。
待庆平帝语毕,尉迟济上前一步道:“父皇儿臣不要那些金银珠宝,什么高官俸禄,儿臣只求一事。”
庆平帝挑眉。
难道济儿现在要提议他肃清后宫?
说实话,自打他知道皇后失德,他已经做好了废后的打算,就连皇后诞下的嫡长子,他都打算找个由头废了其太子之位,这些事,不必济儿求他,他也会做。
他对甄皇后已经彻彻底底厌弃,替别人养儿子这么多年,谁有他心里堵得慌?历朝历代,哪个皇帝有他做的憋屈?
且不说太子无功无德废物一个,他也是从甄氏肚子里爬出来,即使是他的种,他照样感到厌烦。
有那样的母亲,他不信太子是一位合格的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