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你放开我……” 行去甚远，顾玉笙还在挣扎。
“够了！！” 顾珩忍无可忍松开了手，大吼出声。
二人俱是默了一默。
良久，顾珩双手覆在玉笙肩头，沉声道：“鸢儿要去和亲，我也很难过。可父皇圣旨已下，便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更改了。难道父皇的心里就不煎熬吗？战局如此，作为君王，已觉屈辱。如今还要献出自己的女儿。都是父皇的骨血，无论选谁去，父皇的心里都一样难过。你今日这么一闹，不但把君威置于无地，更是把父皇的心放在火上烤啊！”
玉笙听到此话，既愧且悲，只觉心中酸楚空空无有所依，再也忍不住，伏在顾珩胸口，放声大哭起来。
顾珩将玉笙送回了清漪殿。
彼时沈氏得知宫中要许嫁玉鸢的圣意，已倍感伤心，如今听顾珩说起在重华殿所经之事，更添愁苦，看玉笙神魂不属，茶饭不思的模样，又悬心玉鸢接了圣旨不知会作何想，亦是煎熬。
沈氏吩咐银烛、画屏好好照顾玉笙，便匆匆赶往蘅月宫。
深夜，玉笙蜷在被子里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觉，玉笙知道，父皇的这个决定，跟贤妃脱不了关系。
那似有若无的香气，正是合德殿特有的苏和香。
蘅月宫前，玉笙已立了许久。
连绵的宫墙内，有一棵经年的银杏。由夏经秋，树上的叶子也由原先的绿色逐渐泛黄。
又是一年了。
玉笙低了低头，抬手叩响了蘅月宫的大门。
宫室内静悄悄的，玉笙踏进暖阁的时候亦添了几分小心。
玉鸢仍坐在窗下，只是与往日不同，她怔怔地望着窗棱上的某处，直到玉笙走得近了才堪堪回神。
玉笙见她这副模样，心上一酸，颤声道：“阿姐……”
玉鸢从嘴角用力扯出一个笑，牵住了她的手。
“昨天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其实笙儿不必如此的。”
玉笙的声音哽咽，“我不想你去……塞外苦寒，阿姐你一到冬天就身体不适，我放心不下你……”
玉鸢轻轻叹了口气。“笙儿，还记得两年前我生辰时，你问我许了什么愿吗，”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飘向了远方。“我当时就想，若是将来我们两姐妹能嫁得近一些，仍能像小时候一样时常作伴就好了，可如今看来这个愿望竟是这般奢侈……”
“天家子女，命运从来由不得自己。我们生下来就享受着锦衣玉食，百姓供奉，等需要我们挺身而出的时候，又何敢推辞？或许这就是代价吧。”
“但是笙儿，” 她的手抚上玉笙的脸，“阿姐希望你能够幸福。此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但阿姐会记得自己的使命，努力把和平维系得久一些，不要再让更多人走我的老路了。”
玉笙止不住地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不，阿姐你莫要说了，笙儿陪你一起去！“
玉鸢摇头，无奈地笑了，“你是阿姐看着长大的，我如何能让你同我一起去那里受苦？照顾好自己，将来嫁得如意郎君的那天，记得去信告诉阿姐一声。”
“阿姐……” 玉笙再也忍不住，一头扑进她的怀里，“我每个月都会给你写信的，你一定要多保重，将来等局势平稳，等我们设法接你回来。”
玉鸢轻轻拍着她的背，喉间微微哽咽出声，不知是应了也无，“别怪父皇，他也有他的不得已……你和母妃、兄长能够好好的，我在那处，也就放心了。”
一月后便是建德公主出降之日。这一日红绸曳地，十里红妆，本应是良辰好景喜气冲怀，落在挂心之人的眼里便平添了重重悲愁之意。
沈氏望着马车精致的华盖，以帕掩面，止不住地流泪。
巍巍宫墙内，仪仗气势宏伟，马队齐列，整装待发。
顾玉鸢由侍女扶着登上鸾车之前，留恋地回头再望了一眼宫城，那座她出生、长大的宫城。
礼乐声起，车轮发出辘辘的响声，鸾车动了，顾玉鸢最后掀开帘幕看了一眼，城楼上站着的，是父皇、母妃、兄长、小妹，文武百官，还有后宫众人。
她多想再冲他们招一招手，如同她从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然而重重喜服却如千斤重，缚得她再也抬不起手。
珠翠满头，垂下的流苏遮住了濛濛泪眼。
她咬唇，克制住心头钝痛，收回目光。
天尽处是远山连绵。前路迢迢，接下来的路，唯有踽踽独行一途。
城墙上传来的呐喊也在滚滚车轮声中再辨不清晰。
这边宫中一片别离之情，京城中的赵府之中，却是一派欢愉景象。
重重院落内，满溢的是一片欢欣喜乐，廊中檐下，张灯结彩，有姑娘婆子捧着漆盒绸缎等物什匆匆走过，言谈笑语间尽是近日府中发生的喜庆事。
入府四年，夫人终于诞下了一名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