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气又不热,但姬无瑕就是觉得,后背起了一层薄薄的汗意。
大概是因为她僵着动也不敢乱动导致的吧。
脖子根耳朵根,都红了一片。
姬无瑕觉得有必要说点什么,必须说点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不然她会心跳过快而猝死的。
她头脑发热,看着琴身上上次被弦刮伤的斑驳旧痕,喃喃就道:“这琴,是你娘留给你的吗?”
她也是上回从容十六以及那个黑衣人首领的谈话内容中大概知道,他娘师承什么蓬莱避世的琴魔师,那他的琴艺肯定是他娘传授的了。
这琴又这般古老的样子,所以才有此揣测。
行渊道:“嗯。”
姬无瑕道:“那,那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留在我这里呢?”
行渊道:“你说说看,重要的东西为何不能留在你这里。”
姬无瑕:“……”
她脑子热烘烘的,手也不听使唤,好几次拨弦都拨错了,行渊耐心地把着她的手指纠正。
她指尖碰到他的指尖,像有只蚯蚓爬过一般,酥酥的。
姬无瑕瓮声轻轻道:“我弹不来,我只适合练功。”
行渊道:“我不是在教你么。”
姬无瑕没头没脑来一句道:“以前你就不教我,为什么现在要教我?”
行渊道:“以前你坐不住,学不会。”
姬无瑕讷讷道:“可现在我也学不会啊。”
行渊手心握着她的手背,道:“现在也没指望把你教会。”
姬无瑕道:“可现在……我也快坐不住了。”
她晓得她从小在音律上就没什么资质,她肯定弹不出那种可以安抚人心的曲子。
但小时候她却是颇自信,觉得安抚人心她虽然办不到,但让人走火入魔却是轻轻松松啊,只要她乱弹一气,不就听得人发疯么。
让她自由发挥还好,可像眼前这样由行渊手把手教她,她人就快不行了。
别说她头脑发热,她连背脊骨都快软了。
姬无瑕稀里糊涂的,行渊带着她的手蓦然停下,他微微侧目就见得她脖子和脸颊边一片绯红。
看样子是真的坐不住了。
他便不再勉强,音一停便松开了手。
恰逢侍女送了晚饭进来,姬无瑕立马弹地蹭起来,做贼心虚极了,像生怕被人发现她跟行渊在做个什么似的,可动作幅度过大,头顶一不小心磕到了行渊的下巴。
姬无瑕连忙回身手足无措道:“行渊师父你没事吧?”
行渊垂着眼帘,看着她脸若夏花眼若流霞的模样,他揉了揉下巴,道:“无事。”
姬无瑕心头跟野狗疯马一样乱窜,她转身就溜开了,很有些虚张声势道:“吃饭了吃饭了,我都饿了!”
两人用晚饭的时候,安安静静,姬无瑕觉得气氛莫名,让她心里麻麻的。
她不由得想,这行渊师父的后劲儿也太大了,简直比以往她喝过的任何烈酒还要上头。
行渊给她布菜,道:“认真吃饭。”
姬无瑕这才努力正了正心神,努力扒饭。
饭后饮了一盏茶的工夫,阿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道:“公子,礼部尚书来见。”
行渊道:“让他厅上稍候。”
他起身要去时,对姬无瑕道:“早些休息,我一会儿就不过来了。”
姬无瑕欲言又止,最后却只道:“行渊师父快去忙吧。”
她看着他出门离去的背影,神思也清明了几分。
她虽然在府中休养吧,但也不是全然耳目闭塞。
这些日她从芫华口中听到点外面的事,又从阿绥那里打听到了一些,再加上他们遇袭从城外回来的那晚有将军率军护送,以及而今时不时就会有朝中官员来求见,她大约知道,他已经回归朝堂了。
只有回归朝堂了,才会有这么多的事忙,有这么多的官员要见,以及皇城里的军队都听他的。
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呢?
她虽没接触过朝廷里的事,但她接触过苏槐那样的权臣,再晓得不过,一旦涉入其中,就没法轻易地抽身出来了。
就像他们这些江湖人一样,一旦入了江湖,往后走到哪里就都是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