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可是觉得我变得阿谀起来？”
章良工问得随意，一边问还在一边给夏斌倒茶，但这句话着实直言不讳，顿时把夏斌问得愣了一下。
飘在粗瓷大碗里的茶叶宛如一艘艘在江上随波起伏的渔船，说白了就是最不讲究的大叶子茶，章良工指着茶碗笑道：“用这种上等的好茶来招待陛下，想必更是阿谀奉承到了极致，陛下以为呢？”
夏斌哈哈大笑，端起茶碗道：“你呀，你呀，良工，我就是在你面前，朕不用端着摆着，可以随心所欲，畅所欲言。”
他端着茶碗喝了一口，道：“好茶！这茶在市面上差不多三四文一斤吧，用这等名贵好茶来贿赂朕，你确是奉承到了极致！”
章良工笑道：“我这把年纪，无欲无求，但求一个真字，在陛下面前从不妄言，我说不了解陛下，那也是实话，以前了解，但现在不了解，以后我们就更不了解， 因为陛下变了。”
“我变了？”夏斌放下茶碗，正色道：“良工请说，如果有发现我的错陋之处，还请明言。”
“并非错陋。”章良工道：“陛下的位置变了，以前你是一府之王，现在你是一国之君，身份地位变了，人又岂能不变？恕我直言，如果你不变，你也当不好这个皇帝。”
“有道理！”夏斌频频颌首。
“唉！这就是身不由己吗？”夏斌沉默了一会，叹道：“自从登基以后，我便是夙兴夜寐，诚惶诚恐，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不瞒良工说，我现在倒有些理解我那个侄女儿喽。”
章良工问：“她还在北疆？”
这一下，夏斌是真惊讶了，“你怎么猜到的？我刚在皇宫里得到消息便过来了，朕是无法理解，芷安那丫头为何要一直待在北疆？莫非以为凭借白羽那点儿兵马，就能阻挡于我？而且北疆军从名义上来说，还是归属于朝廷，我削了他的爵位，收了他的兵权，他还能调得动多少军队？”
章良工笑道：“我自是不知，但如果不是出乎意料，陛下又岂会来找我？”
夏斌一愣，端起茶碗笑了起来，“确实出乎意料，想不通，北疆就是一块死地，我是搞不懂她为何要待在那里。”
章良工喝了一口茶，沉吟了一番，说道：“这么长的时间，她要想躲过搜查，去到江南，也未必不能做到，但是她却一直留在北疆没走，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夏斌抬起头。
章良工一字一句道：“说明在她看来，北疆并非王爷眼中的死地！”
夏斌眯起眼睛，“她能有何依仗？”
“自然是北疆王啊！”章良工道：“在北疆，如果没有北疆王保她，她和两位公主如何待得下去？而北疆王既然敢保，自然认为自己能够牢牢握住兵权的，不怕你削藩，也不怕你撤职，陛下，在统兵这一块，可不能小看任何一个白家人！”
夏斌霍然而惊，当即想到了白曜，这位当年他皇兄手下的第一大将，在军中的威望卓著，有军神之称。
而白羽是他的小儿子，也是白家唯一剩下的后裔，虽然年纪轻，但他也是白家人，而白家人似乎个个都擅长领兵打仗。
“哼！也怪我当年心慈手软，留了一个后患！”夏斌眼中露出一丝凶光，当年他周密布局，巧设毒计，坑杀了白曜一家，独独漏过了这个小子，斩草没有除根，现在终究成了后患。
“白家出将星！”章良工道，“白曜当年辅佐先皇，屡战屡胜，用兵如神，现在先皇之女对白家子有所期待，也是正常的。现在北疆尚弱，但切不可轻忽，否则养虎为患，陛下当心里有数。”
“我自然明白。”夏斌俯身又问：“那依良工所见，我现在是否应该立刻起兵征伐？”
章良工摇摇头，“最重要的还是江南，如果陛下现在起兵北伐，那北疆完全可以举先帝的名义自立，江南闻之必会先乱，整个大乾分崩离析为三块，而南北皆视陛下为敌，难矣！”
夏斌额头顿时冒出冷汗。
章良工接着道：“而一旦平定江南，北疆便是白曜再生也无足为惧，孤悬之地，难以持久，陛下甚至送一公主给匈奴和亲，北疆便腹背受敌。”
说着这，章良工大摆在桌上的两个茶碗一换，说道：“女帝虽在北疆，但她的根还是江南！”
“原来如此！”夏斌恍然大悟，“我说她为何在北疆不走，原来是引着我去打她，好缓解江南的压力，而我一出兵北伐，她便立刻扯出大旗，乱我后方粮税之地嘿嘿，倒是有点帝王心术，我小看她了。”
章良工道：“虽说江南为重，但也不能让北疆这么安心待着，该削藩还是要削，该收的兵权还是要收，一些其他的手段，陛下自是驾轻就熟，老朽就不多说了。”
“每次与良工见面，都是获益良多。”夏斌端起茶碗，笑道：“喝了茶，我晚上还要在你这赖一顿饭，哈哈。”
夏斌跟章良工的这幅对话，白羽和夏芷安都不知道，实际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