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三分工分,简文凯有气无力地拖着两条像灌了铅一样的双腿往家的方向走。这时,他的老庚亓全忠蹲在晒坝的房檐下看见他了,对着他大声喊到:“你才走拢啊?你爸都收工回家吃饭去了。你要小心,他已经知道你回来得最晚而且还把氨水洒了一半了!”简文凯对于老庚的好心提醒没有半点感激,反而在心里嘀咕:小心!你少在我爸那里通风报信我就完全不用小心了!哼!简文凯对着老庚翻了个白眼,表情有些难看地从他身边走过。他发现,那小子的嘴角竟然还往上翘了起来,脸上竟然还挂着一抹嘲笑,眼睛里的神气仿佛在说着“我是天下的王”一样!简文凯心里气极了,不由得骂了一句:他妈的小人!你就这个时候能显摆一下!要是我有你脚上的那一双胶鞋还有你在这儿吆五喝六的时候!手下败将!哼!原来,这两人在同一天出生,只不过相差一个月而已!亓家是这个村子的土著,比起势单力薄的简家来说,在村子里有点话语权,也能让他们和村子里的人多点联系,所以就打起了这“干亲家”。亓全忠长得壮实,个头比简文凯要矮些,一双明亮的大眼在一张黑脸膛上闪烁着狡黠的光。这两人自从做了老庚,就暗自较起了劲:在课堂上,谁也不服谁,总想超过彼此,但这一点,亓全忠比不过简文凯;在课余,在村里,和同龄人玩游戏的时候,他们两人总是各带一帮人马,以敌对的关系出场。这一下,简文凯这边就没辙了,斗不过!现在,他们这一帮人高小都毕业了,开始在队上挣工分了,他俩就又杠上了,总想争个输赢!
简文凯走过晒坝,来到公路上,他看见他的老妈挺着个大肚子和老姐正在帮队长收拾农具。偌大个田野,就剩下他们三人了,人们都收早工回家吃早饭去了。对于这一现象,简文凯嗤之以鼻,最瞧不起老妈那副嘴脸了!这样做有什么好处?无非就是换来队长安排活路的时候安排轻松一点的,但也换来了村里其他人的冷嘲热讽!他可不愿意别人在背后戳他脊梁骨!他老妈教他们要喊队长做“小舅舅”!他每次对着队长喊出那一句“小舅舅”时,他都觉得自己嘴里的牙仿佛都长长了,真恶心!要不是看着“小舅舅”看自己的眼神还有那么一点儿喜爱,或许是怜悯吧,他才不愿意喊呢!这时的他看见这一幕,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他要赶紧回家,不能让老妈逮着了,一逮着就又要要他喊“小舅舅”了!
回到家中,父亲一人坐在桌子旁,说是桌子,其实就是用四根木头和一张木板撑起来的,都不能叫桌子。如果家里年纪小的弟弟妹妹要是一不小心往桌子上一靠,仿佛那桌子都会散架一样。但这一点他们几个大孩子是绝不允许发生的,总是把弟弟妹妹带到一边去吃饭,要不然惹了祸这个家恐怕就不能待了。简文凯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悄没声息地去锅里舀了一碗饭(表达错误),应该是一碗水,正准备一口气把它喝下去,就听一声威严的喝骂:“你今天还把氨水洒了一半?”简文凯回过头来看着父亲,发现父亲也正看着他,他说:“因为这鞋子穿在脚上实在不好走路。”说着,他还把脚翘起来给父亲看。老简对于小简的分辩理也不理,看都不看他一眼,厉声说到:“不好走路你不敢光脚走?今天挣了几个工分?你还有脸舀饭!”小简委屈极了,看着碗里晃动的米汤,倔劲也上来了:“不吃就不吃,这米汤也吃不饱!”委屈的眼泪在眼里打转。这时,王女士带着大丫头回来了,还没进门就听见了那喜气洋洋地、得意忘形地、大着嗓门的声音:“老简,好事,天大的好事!”那声音大得恨不得全村人都能听见。一阵风过处,一个挺着大肚子的、眼里闪着金光的精明的妇人出现在屋子里:“唉,你只知道在家里发气!我歇了几天没去上工,今天我一出马,文凯的事就办成了!”“什么事?”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响起。“你看看你的宝贝儿子嘛!腰长肋条稀,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文凯哪是干活的料!但他学习好呀!我就想要是让他在队上当个记分员什么的多好!今天,我找哥哥一说,他就答应了,说正好有个空缺呢!你们说这是不是好事?活路轻巧,还不会老是被扣工分。”老简和小简对于那一声“哥哥”虽然都有点厌恶,但是听见事情结果还很不错,也就默认了。老妈接着说:“还有一件好事呢!哥哥已经答应让我和文群不用下田薅秧子(亲爱的读友们注意了,这儿的薅秧子和我们现在说的“薅羊毛”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薅秧子在农村合作社时期是指秧苗插下田去长定根之后,人们再下田去拔除伴随秧苗一起长起来的杂草,这就叫薅秧子)了,就拔拔田埂上的草就行了!”老简听了,心里有点不舒服,问了一句:“就你两个人?”“哪能呢,还有他家小妹!”王女士还没听出丈夫语气里的意思,仍然兴致勃勃地说着。“你和他家小妹还有文群?就你们三个人不用下田了?”老简大惊失色,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大了起来。王女士这才意识到丈夫生气了,从锅边转过身来,眼睛一瞪,横眉竖目地对着老简喊:“你喊什么?你喊什么?你看看文群的那脚丫子,这么热的天,天上太阳烤着,地上水里蒸着,脚都被熏得快烂到脚踝了,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你也打算让我下田去是吗?你也打算让我下田去,把这个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