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正历着大悲大喜,阿元肆无忌惮地恸哭起来,小小的身子一抽一抽的,这么多日的行尸走肉,压抑在心底不敢去想的东西,像是找到了一个泄口,声势浩大,拦也拦不住。
顾家几个孩子几时见过这等阵仗,弟妹们哭鼻子,不是摔了,就是被欺负了,受委屈了。然而阿元这一下来得又急又突然,他们想安慰人都找不到切入口。
一个个只会不停重复着:
“哎呀,你别哭啊。”
“别哭啊,哪里让你不舒服,你就说嘛。”
“哎哟,别哭了,我心都揪着了。”
“……”
手足无措的样子,令王雁丝忍俊不禁。
如母亲般轻柔地拍了拍阿元背脊,“哭过了,这一坎就当翻篇了,以后好好的,等你长成伟岸有为的样子,那样才算回报了你爹娘的生养大恩。”
“东家……呜呜,”阿元抽泣着,大哭过之后,那股难受去了泰半,觉得众目睽睽之下哭鼻子什么的,实在太丢人了,一点都不男子汉。
“我不是不坚强,是眼睫毛扎进眼里了,我才哭的。”
王雁丝促狭:“是吗,那这眼睫毛可真调皮,把我们的小小男子汉都弄得流眼泪了。”她朝明智打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忙起身去找湿帕子。
阿元埋头压着新衣的袖子,来回蹭了好几下,直到确认大概确实没什么泪水了,才肯抬头。
然而他还未来得及看清这些人,一块温热的帕子就糊到了他
脸上。
“这睫毛怪厉害的,把阿元脸都哭红了,快抹把脸。”
阿无十分不好意思,全程低头,一点点自觉把脏的地方都仔细抹过,才肯仰脸示人。
余光注意到,才上身的新衣,袖口处居然糊上了一处清鼻涕,在雪花映着的日光里,闪着一抹羞人的晶亮。
阿元小脸爆红。
发现大家都跟着他看向那处,讪然道,“我会洗干净的,我有劲儿。”
明礼走过来,从他手里拿过那方湿帕子,顺势啪一下搭到那处晶亮上,摁着劲儿来回搓了几下,才移开细观。
旋即高兴道:“好啦,干净了,大雪天的洗什么冬衣啦,很难干的,只能冻成硬片片。”
一家子交口盛赞:“还是我们明礼脑子活,这法子真好。”
明礼当之无愧受了赞,曼青早已给王雁丝添上了饭,等婆婆率先动筷道:“吃饭吃饭,今餐要清盘,可一个不许剩哦。”
顾家几个小的嘘声四起,叫苦不迭,甚至胆大包天地怨怪起大哥煮得太多了。
阿元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一桌,大概是出生以来吃过最丰盛的饭菜,连吃席都没吃过这么好呢。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跟上刑一般。
明智似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挑了挑长眉,“最多半旬,你就知道为何了?”
事实就是根本不用半旬,后来才过了十日左右,阿无就深切共情了他们的苦楚。那个做人娘亲的总说,未出十八的都是孩子,就算要做父
亲了也是。还在长个子,长个子没别的方法,就是多吃多跑。
所以他们不仅让先生每日加训,还对他们每个人的饭量均有要求,干没干活,该吃的饭一点不能少。
这可好了,阿元才知道原来世间真有这种事,真的有面对天大的福气都不想要的时候。
不过,这第一餐,阿元吃得小肚溜圆,他始终说服不了自己厚着面皮什么也不付出就享受一切,于是见天地跟在明智身后,二公子二公子的叫。
范子栋办了事回来,听着了也没说什么,甚至还赞了句,“是个拎得清的,跟着明智吧,闲了也可以到三楼跟着认字读书,目不识丁以后可跟不了你二公子。”
乡野人家的孩子,打小除了爹娘,也没人教他什么道理,却天性就知道学堂里先生的话一定是要听的。
范先生夸了他,他便高兴起来,觉得自己这事幸好没做错,东家好是东家仁义,自己却要清楚自己的身份。
等把孩子们都打发了,只跟王雁丝交待了一句:“万不得已的时候,自有救兵来,我们只需坚持到底,等人来即可。”
王雁丝信他,得了这一句话,心里的大石总算松了一点,“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
范子栋默了一会,王雁丝以为他要提点什么,稍顷,对方低声道:“算了,让他自己提。”
“什么?”
“没啥,需要的时候,才与你说吧。今日可有异常?”
说话间,风雪夜里
,外面由远及近,不绝于耳的是打斗的动静。王雁丝快被他的乌鸦嘴气死,“你那张破嘴是不是开过光?!”
乌鸦嘴本人悻悻笑了下,火速跑上二楼看向外面,“说曹操曹操到,怎么来得这样快。”
王雁丝也跟着往外看:“还未到最坏的情况,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