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户部想要推行钞法的意志有多么坚决,大明目前都没有推行钞法的必要土壤,在推行钞法这件事上,户部表现出了不符合保守派的积极。
“陛下,在臣看来,理应以官道驿路上遍布的驿站,推行银票,而不是钞法,银票相比较钞法,更加容易防伪,不易被人仿造。”兵部尚书曾省吾提出了自己的观点,承兑汇票或者说银票,更加适合大明。
实话说,曾省吾对朝廷的信誉,也不乐观,钞法仓促上马,最后一定会闹得一地鸡毛,反而让朝廷颜面尽失,在海外发行一下,探探路再说不迟。
曾省吾说的银票,起于北宋年间。
早在北宋初年,四川成都就出现了专门为携带巨款的商贾,经营现钱保管业务的银票铺户,存银或铜钱的商贾,会收到一份银票,楮纸制作,上面会盖有骑缝章,和骑缝书押,用来防伪,银票在银票铺户承兑的时候,需要缴纳3的保管费。
这种不是大明宝钞这种纸钞,更像是一份彼此认可的契约合同,或者说是记账类货币的一种。
宋真宗景德年间,益州知州张泳对银票铺户进行整顿,剔除不法之徒,专由十六户富商经营,至此银票铺户的经营被纳入了朝廷的监察之下。
曾省吾认为这是当下最好的方式,银票是契约支票,它的契约是双方的,而不是像宝钞那样,发多少、发什么样式,全由朝廷说了算,只有自上而下,那不是契约,是压榨。
“兵部真的是好算计啊,工部铸通宝压印银币,也就算了,兵部这是打算把手伸进户部不成?”张学颜一听,面色极为难看的说道。
官道驿路上的驿站归兵部管辖,那么承兑汇票这种支票性质的记账类货币发行权,就掌控在了兵部的手里,户部才该掌钱粮,但现在一个个都在挖户部的墙角!
曾省吾笑着说道:“谁让钞法败坏了。”
你自己户部守不住自家的地盘,怪到他们兵部抢地盘了?民信局的出现和经营模式,让兵部眼前一亮,有一个始终困扰兵部的大难题,终于被兵部的明公们找到了出路。
官道驿路的亏损问题。
大明有各种各样的山人能获得‘马牌’,马牌代表官身,利用马牌可以在驿站配驿,这就是各种山人挖朝廷的墙角。
万历三年时,驿站每年消耗钱粮折银高达三百一十三万银,非奉公差的官吏、有功名在身的士大夫、各种游山玩水的山人无视限额,任意征用驿站驿卒和车马,各级官衙滥发勘合。
在此支出盘清楚之后,引起了科道言官的上谏,各种裁撤驿站的风力舆论层出不穷,将亏损严重的驿站革罢,减少朝廷负担。
张居正在万历三年上《给驿条例》,对驿站进行了严格配驿制度,取消了官身堪合永久制度,任何私家不得窃取公门,勘合只能自己使用,只准带一个随从,万历四年,驿站消耗钱粮降低到了2187832两,节省了94万银,驿站数量,从337处,增加到了403处。
比如这個官身堪合永久制度,有的人手持的堪合,甚至是爷爷的爷爷留下来的玩意儿,按理说堪合都应该随用随消,某项差事做完了,堪合应该收回,但这种烂事,官僚内部上下皆获利,自然没人管。
张居正管了,而且还落到了实处。
朝廷给的答案是,收紧马牌的发放,将堪合条例执行到位纳入考成,有出必有还,等同印绶,不得窃公为私,这的确让驿站的伤口变小。
但驿站仍在亏损,而承兑汇票的3保管费,就是驿站能够自负盈亏的最好办法。
“兵部打的算盘,我在户部都听到了!不就是看着民信局每年盈利无数,眼馋了吗?就驿站那四面漏风的样子,谁会愿意用朝廷的驿站承兑?银子交到驿站手里,再想拿出来,难如登天!”张学颜立刻攻击起了驿站的管理。
曾省吾略显无奈,这过去谭纶在的时候,户部哪敢这么对兵部蹬鼻子上脸?现在大司马病重,曾省吾这个刚刚上任的少司马,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兵部的驿站管理也就是四处漏风,大明宝钞局可是从洪武二十六年,烂到了今天!孩子都知道宝钞比厕纸还不如!”
曾省吾的攻击力直接拉满,户部这个一百步的糜烂程度,怎么好意思嘲讽兵部的五十步糜烂!
好歹驿站的组织架构还在,这两年还新增了数十处驿站,随着《给驿条例》的推行,驿站的经营逐渐转为了良性,户部的宝钞局,压根连衙门都没了,宝钞局提举,多由郎中兼任,好意思说兵部管理不善?
“哼!我看谁会用驿站的承兑,他敢用才是疯了!存进去好好的,取不出来了,到时候,讨要无门,围困驿站,又是违逆,我看哪个商贾敢承担这种风险!”张学颜立刻换了个进攻的方向,驿站的承兑汇票,民间根本无法认可。
这里面有个根本性的问题,朝廷是强权,可以无任何损失的违约,商贾讨要求告无门,还不如用民间的民信局。
曾省吾立刻大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