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袖手谈心性,甚可羞妇人态(第1/2页)
焦竑有点懵,大明皇帝爱看热闹这件事,焦竑有所听闻,之前一直不太相信,现在亲眼所眼见,终于肯定了之前的传闻,但是他怎么都没想到,黄悦忠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陛下居然不选择怪罪,而是选择了打补丁,这让焦竑百思不得其解。
“黄公!以民视之,君臣名异而实同,那以臣视君,又当如何?”而另外一个学子站起来,发出了自己的疑惑,黄悦忠既然敢借着青莲诗社的名头,要宣讲自己的学说,那必须要有两把刷子。
道并行而不相悖,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
就是说天地之所以这么大就是容许各种道路和学说的存在,即便是存在分歧,也可以互补,并不是完全相悖。
所以这名学子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他想知道这个问题。
朱翊钧等待着黄悦忠的回答,有些话题是不能触碰的,一旦触碰就得问到底,即便是皇帝不问,也有学子想要知道。
黄悦忠这次斟酌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君为天为天下父为纲常,其身当正,其身正,不令则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不能正其身,如何正人者之不正?政、正也。”
朱翊钧直接笑了起来,对着张居正说道:“先生,黄悦忠这说的不是挺好的吗?他真的没读过矛盾说吗?”
“应当是读过了,只不过不愿意承认而已。”张居正知道皇帝为何发笑,黄悦忠明明在偷偷补课,却碍于反对派的身份,所以不得不说自己没读过,以致于自己学说上产生漏洞,明知道如何去补救,无法说出来,这又当又立的模样,的确符合贱儒的身份。
矛盾说,是一种辩证看待问题的方法论,当一些问题想不明白的时候,只要看过,就会自然而然的浮现在脑海里,这就是模因污染的恐怖威力。
“黄悦忠其实是想讨论一个问题,那就是君臣权力与义务,在百姓的角度看来,君臣名异而实同,也就是治人者的权力和义务,但是先生的公私论里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了。”朱翊钧说了一下自己对黄悦忠的理解。
“陛下圣明。”张居正看着黄悦忠,略显失望的摇了摇头,陛下也就是懒得跟黄悦忠辩论而已,无论是用贱儒的方法去论术还是用循吏的方法去论道,黄悦忠都不是对手。
大明国朝的第二杠精一定是海瑞,而第一杠精,是国朝最高机密。
张居正早就在《陈五事疏》里规定了皇帝的义务,而皇帝也答应了这个义务,并且坚定的履行了到了现在,这五件事已经扩展到了六件,分别是御门听政、应批尽批、召辅臣见廷臣、国事廷议、百官考校和皇帝自己加的操阅军马。
这也是为何张居正推行考成法,行之有效的原因,而其他人做不到,因为张居正给猫挂了一个铃铛。
以民视君臣实同,以臣视君则不同,那么以君视臣民呢?也是相同的,在这个关系里,大明皇帝在法理和事实上都是至高无上的,那么规定皇帝的义务,这就是给猫挂铃铛,张居正一个臣子,居然敢给最大的肉食者挂了一个笼头,那天下肉食者,还有张居正不敢挂笼头的吗?
考成法,在崇祯年间,为了挽救大明国事颓废,崇祯皇帝朱由检重新捡起了考成法,国势已经完全败坏了,而且考成法也不可能考成到皇帝的头上,所以终究是不能成。
其实在张居正看来,陛下是不必那么辛苦,每日都去操阅军马,只需要每五日阅视一次就可以,可是陛下作为青年组第一高手,还是很喜欢校场,张居正只是太傅,朱翊钧不是他的提线木偶。
“黄大师以为,当今陛下,是身正还是不正?”朱翊钧忽然大声开口询问道,他坐在雅间里,旁人也只能听到声音看不到人,这个问题直接在整个会场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炸的所有人都不敢大声说话,会场鸦雀无声。
这问题其实就非常直接了,不是下套,就是问黄悦忠,你到底要不要谋反。
“这…”黄悦忠略显有些后悔,在浙江时候,他讲学讨论,都不敢讨论这么可怕的问题,到了京师,这帮天子脚下的儒学士胆子这么大吗!都敢讨论皇帝的功过了!
“自然是正人君子!”黄悦忠硬着头皮说道:“陛下英明睿哲,天纵至性,敦大优容,动必中节,圣德弥隆,九州四海沐浴玄化,自臻治古几康之理!陛下冲龄践阼,江陵公当国秉政,综核名实,国势几于富强。”
“然,朝中秉轴者,惩操切之过,不无稍剂以宽大。”
黄悦忠当然不敢说皇帝不是正人君子,哪怕是他心里已经快要把朱翊钧给骂死了,但是这话绝对不能说出来,所以词藻堆砌的说了一大堆肉麻的话,说的朱翊钧都起了鸡皮疙瘩。
可是他话锋一转,把事情扣在了秉轴者吹求过急,皇帝是英明的,但是朝中佞臣当道。
清君侧那个味儿,挠儿一下就上来了。
朱翊钧端着手看着黄悦忠满头是汗,符合他对贱儒的刻板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