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幽境内。
南越大军一路北上。
顶着隆冬风雪,三天之内大获全胜、连下七城。
洛南栀的身体从南越军踏上北幽之土的那日起,就时不时就会发起低热,却硬撑着不动声色,用一双浅眸细细继续观察周遭各种细微动向。
在前几日北幽尸将大军于西凉、南越两地尽数覆没以后。他们一路北上,遇见的北幽守城士兵,皆只剩下饱受多年战乱摧残的老弱病残,根本无力抵抗南越大军的一路高歌猛进。
但国师姜郁时显然并不甘心坐以待毙。
数日之内,天子诏书传遍各州,痛斥南越王举兵谋反,要求天下发兵共伐之。
无论什么世道亦都依愚忠之人。自打“天子正统”诏书之后,在南越军队向王都推进的要道上,终于出现了一些较为像样的阻击。
只是既有愚忠,就更有审时度势之人。
且不说各州大小势力首鼠两端、按兵不动的更有甚者,近几日暗地里暗通款曲的书信,也像雪花一般飞向南越王。
只是对于这些主动送上门来,顾苏枋一概选择置之不理。
北方的严寒隆冬,远不似南方一般温和。
大雪覆盖,行军不易。
在洛南栀看来,南越王本可以选择笼络其他势力,大军结盟会合共同徐图北伐大计,可他没有。而沿途攻城时,也有一些城镇分明可以通过挖壕沟引水轻易灌入、用粮车骗开城门,或是劝降同守军陈以利弊慢慢协商。
可南越王也没有在这上面费心费力,对每一座城,都是直接不由分说强攻硬打、极速拿下。
而打下后,则立刻奔赴下一座。
如此急躁冒进。
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压着顾苏枋,让他必须这么连天加夜、马不停蹄,一路孤军深入华都,晚一刻都不行一样,让人深感不安。
然而,对于这般明显有违常理的做法,南越将士却因大多沉浸在杀敌复仇和节节胜利的情绪之中,无人质疑。
短短十几日,南越军已经到了居雍山下。
山峦之中,北幽咽喉居雍城天险重兵把守,此处惯是历朝历代是兵家必争之地。一旦越过此处,之后到天子华都,就是一马平川。
居雍城上,晨光熹微,“姜”字锦旗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一片。
洛南栀终于第一次看到了传闻中的国师姜郁时。
他一身紫衣庄重肃穆,站在城头。四十多岁的年纪,一张脸阴冷肃穆的脸,眉心的沟壑甚重。
他缓缓开口:“陛下您看,南越来了那么多人。多得……仿佛漫天遍地的鼠蚁蝗虫一样。”
在他身边,少年天子晏子夕一身戎装,一双眼睛努力压抑住惶恐与不安。
天寒地冻,北幽的风刮得每一次呼吸都生疼。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亲临战场,还什么都不明白。只能眼睁睁看着一队又一队白甲士兵摆起几队长蛇阵,浩
浩荡荡蜿蜒向城下聚集而来。随阵而来的还有车马、云梯、重甲,和后面无数山头新堆砌的营寨。
他抬眼看了一眼国师姜郁时,姜郁时的眼睛,却只看向更远处。
那里是层隐绵延的青山碧湖,与天相接,朝阳安安静静。
……
几日前。
西凉火神殿。
废墟之中。随着镐子的叮当声,巨石松动,砂石从缝隙漏下,久违的黑暗之中总算见到一丝灯火的微明。
“慢死了。”
暗红色的灯火之下,耳熟的声音有一丝沙哑。
“王上,您、您没事吗?太好了,这么多日,终于找到您了!”
赵红药惊喜地把手中油灯又往里伸了伸,那光晃了晃,终于清晰照在了燕王的脸上。
燕王被埋数日、长发凌乱、整个人略显狼狈落魄,却仍是勾着略微干裂的唇角,一如既往是平日里那副不知死的恶劣模样。
见他这样,赵红药当下一阵如释重负:“我就知祸害遗千年,你肯定轻易死不了!”
一旦放下心来,她的嘴巴则开始不饶人:“呵呵,你还好意思抱怨我慢,你可知这万丈深渊无边无底,我们这多天不眠不休、硬生生挖了有多深?我知你躲那几个黑衣僵兵不易,但究竟如何,又会把自己搞到这么个鬼地方底下……”
话音未落,身边一道黑影倏地冲了过来,吓了她一跳。
“主人!”
那是月华城主的侍卫楚丹樨。塔底幽暗,灯火晦明。随着石块继续被小心搬走,赵红药定睛这才看清,燕王手中确实还抱着个人!
“主人……阿寒!”
不、不会吧……
赵红药额角青筋突突跳,再仔细一看。
人家侍卫可没冤枉她们燕王,此刻那人拿怀里抱着的,不是月华城主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