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眼神看去,果然手指的绷带下面竟隐隐透出血污。
他愣了愣,随即,只觉胸口闷痛。
噗——一口血,眼前一下黑了。
片刻死寂,时光静止。耳边,邵霄凌一边谋杀般地拼命晃他,一边杀猪般嗷嗷地惨嚎着喊医者。
慕广寒发誓,他绝不是故意吓唬人。
非要说的话,这是正常现象。
距离命中注定死掉的那天越近,他的身体就会越差,这是月华城主的宿命。
也没什么不好。
他曾听过有一个说法,所谓“生老病死”,“生死”中间还要隔着个“老病”,好像很是残忍。但如若没有那个老病,一个人年纪轻轻、好端端绚烂地活着,亲朋环绕爱人在侧,毫无征兆死了,大概只更残忍。
反倒像他这般,先难看、虚弱,到时也能少些留恋。
他这次吐血后,又昏迷了半日,很无奈醒来前还听了一场二世祖与侍卫的大争吵。
邵霄凌嘴没遮拦,噼里啪啦怪侍卫贴身照顾不周。后来侍卫也急了,咬牙反驳若非月华城主为护洛州南征北战夜不能寐、又在战场被燕王所伤,身体又怎会弄成这样?
最后邵霄凌被怼得不做声了。
再然后,来了个老年医者。据说是当地名医,把了脉之后长叹一声:“其实,此人身子倒也没虚到油尽灯枯的地步,开点好的汤药,尚且能补。”
“屡屡吐血,是因心事过重。”
“心病……嗨,还是得自己想开。”
邵霄凌和楚丹樨听说还能补,双双松了一口气,反而是昏昏沉沉的慕广寒皱了眉。
心病?
胡说。他哪儿来的什么心病?
……
又休了几日,慕广寒总算能下床了。
楚丹樨不知是不是那日被洛州少主怪“照顾不周”怪出了阴影,分明脸色比从前更加谨小慎微、卑微苍白、每天亦步亦趋紧跟、保护过度,弄得他浑身不自在。
日子已近立秋,天气却依旧炎夏般燥热。
慕广寒之前躺得都快长蘑菇,好了自然是到处浪。这日浪到江边,只见江上往来船只多了许多,有的还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一问才知道,原来对岸的乌城在每年立秋这几日,都要举办一个传统而盛大的“玉秋祭”,不仅有传统的夜市、放灯,还有各种各样的买卖和戏法,十分值得一去。
慕广寒:“哦?”
连日里,老医者千叮咛万嘱咐,都是“心病得需心药医”。
他被念得耳朵长茧子,又迫于邵氏父子眼神威压,只好答应不再“讳疾忌医”。既是如此,那不如遵医嘱,去对岸热闹集市逛逛,吃点好的,治治心病。
说去就去。
当天中午,他就跑去江边和船家谈好包下了一条小船。黄昏时依约上了船:“我要一个人去对岸灯火繁华处散散心,你别跟着。”
“主人……”
楚丹樨当然不同意。
黄昏江边,两人拉锯。
慕广寒:“你还知道我是‘主人’?我的话你不听?”
楚丹樨垂眸:“可是阿寒,你身体还没好全,万一又吐血,何况那边人多而杂,若是遇上什么坏人……”
慕广寒:“遇上又如何,你明知我反正死不了。”
结果,他不这么说还好,一说,楚丹樨如遭雷击,脸色瞬间一片隐忍惨白。
“阿寒。”
“你别这样,”他呼吸艰涩,“你、你别……”
慕广寒不再理他,径直上传。谁知下一刻,竟被侍卫从身后一把抱住。
“阿寒……”
那人紧紧箍住他,声音微微颤抖:“阿寒,若是外面这么些年,你都不开心,倒不如,我们回去,跟我……回月华城,这外面的纷争,咱们都不管了。咱们回家,我日日照顾你,陪着你,给你做好吃的,陪你游玩,好么?”
慕广寒叹气。
想来,这不是楚丹樨第一次跟他说这种话。而他一直都没回去,想必每次的答案应该也都是一样的。
不想回。
也不愿回。
月华城是家,却同时也是在他懵懂无知时,强加给他一生命运的枷锁之地。有些事他不去深剖细想,却不代表不曾失望、疑心过。
更不要说……
在他那被“浮光”根除抹去、模糊不清的残余印象里,楚丹樨并非是如今这般并肩作战、可以信赖的战友,而只是一个让他很不开心的人。
这个印象虽模糊,但多半不是错觉。
前几日吐血昏迷时,楚丹樨还曾低声喃喃把头埋在他颈间,“都是我的错,阿寒,若是我当初……”
当初,什么呢?
他已不愿深究,反正转头也又会忘。
无非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