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煜的精神紧绷着, 他的双手紧紧抓着洗手台的边沿,额头上沁出丝丝冷汗。
不止洗手间,就连走廊上的灯也灭了。
整座艺术馆像是漂浮在黑色海洋中的一叶孤舟, 在海面上随波逐流。
洗手间里安静无声, 走廊上也无人走动。黑暗深处像蛰伏着某种巨型怪兽, 张着深渊大口,准备将人吞噬入腹。
裴煜闭着眼睛, 不敢睁眼去看。
不知过去多久, 传来季棠小心翼翼的声音。
“裴老师,裴煜?你还好吗?”
他做了个深呼吸, 试图让自己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他不想让人发现自己的弱点, 看到他狼狈的一面。
“没……没事。”
可一出口,颤抖的声音就出卖了他。
洗手间里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谁也没再开口说话,就在他疑心季棠还在不在时,一只温暖的手攥住了他的手。
“跟我来。”是季棠的声音。
“干,干什么?”他的声音绷得紧紧的。
下一秒, 他的面前陡然亮起了一束光。
来自手机上的手电筒。
他愣了一下,赤白的灯光照在季棠的脸, 给她笼上了一层阴森恐怖的气息。
他瞳孔紧缩, 紧握了下台沿,差点惊叫出声。
季棠笑了下,看在裴煜眼中更可怕了,可他却没有甩开她的手。
她说:“当然是离开这里。待在这里怪怪的,你不觉得吗?”
孤男寡女,待在乌漆嘛黑的洗手间算什么个事?
裴煜没有回答, 他想甩开季棠的手,却没有勇气,他现在一心只想快点摆脱黑暗。他跟着她的步伐往外走去,两人顺着走廊一直往前走,这条路长的似乎没有尽头。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想带我去哪?”
“我记得艺术馆有个露台的,怎么找不到楼梯了?”季棠疑惑的说。
裴煜知道她想做什么了,他反手拉住她的手说:“停,你走错方向了。”
恐惧麻痹了他的理智,令他犯起糊涂,明知道她方向感不好还由着她带路。
“哦,是,是吗?”季棠尴尬地撩了下头发。
在他的带领下,他们成功来到了露台上。
夜色迷人,空气清冷而安静。
抬头是满天的繁星。
低头是绚烂的光彩。
全世界的色彩好像在这一刻都汇集在了他的瞳孔里。
黑暗退散,怪兽消失,光明重临,他从无底的深渊中返回人间。
季棠松开他的手,双手抱着手臂跺了跺脚:“啧,有点冷啊。”
裴煜冷静了,他扫视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目光就又回到了季棠身上。
“季棠。”他在她身后叫她。
季棠转身看他,问他:“怎么了。”
风吹干了他身上的冷汗,带来了丝丝凉意,他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松弛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季棠说:“我以前来这里看过画展,知道有个露台,怎么了吗?”
那是她家还没破产前的事了,她从小学画,经常会跟沈宴清一起飞去各地看名家画展。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挺有意思的,都不知道路怎么走,就在前面带路,要是走错了怎么办?”他说。
“走错了就走错了呗,条条大路通罗马,生活处处有风景,只要往前走,总会走到的。”季棠说。
他被季棠的话幽默到了,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在季棠的注视下,他脸色微红,张了张嘴,半响,才艰难的说:“刚才的事,你能不能替我保密,不要告诉别人。”
他很少有有求于人的时候,这对于他来说是全然陌生的感觉。
他背过脸,不让季棠看到他微微发烫的脸。
季棠原本还不明白他怎么了,直到听到他略显恐慌的声音,才记起他有黑暗恐惧症。
她看着他问道:“裴老师,你很害怕别人知道你怕黑的事?”
“我不怕黑,我怎么可能会怕黑!!”裴煜骤然回头看向她,像只炸毛的猫一样叫出了声,“你不要以为带我上来,我就,我就会任你胡说!”
话音一落,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懊恼,他咬了咬牙道,“季棠,你是不是想说出去,也是,你之前不就……”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季棠打断。
她说:“裴老师,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人有害怕的东西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没必要把自己包装的多么强大。像我以前……”
她猛地闭上了嘴没再说下去。
像她以前,就很怕死。
她在心里默默补全了这句话。
每当从睡梦中醒来,感受到温暖的阳光照耀着自己时,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