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霖霪霏霏,天色晦暗。
沈烨站在青瓦屋檐下,身侧玄英撑起一柄宽大的二十四骨油纸伞,风雨不沾身。
伞下,沈烨脸色沉得能滴出墨来。
他的目光定在食案上,眼底覆上一层薄薄的寒霜,像是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
姜云簌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有些发怵,垂首避开沈烨的目光,心虚地绞着手中软帕。
那梅花毕竟生在万寿居,她这般不问自取,便是偷盗行径。只是,他为何会知晓,还是他有其他要事,可为何不去万寿居反而来她这里?
沈烨瞥见她的小动作,像是偷吃甘荀的兔子,被发现后瑟缩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但只要你稍不注意,它便会两腿蹬你一脸土。
姜云簌今日穿的是件对襟长衫,鸦鬓仅用一只白玉梅花簪高高盘起,垂首时,皓白细长的脖颈弯出漂亮的弧度。
就这样不加遮掩地,暴露在沈烨眼皮子底下。
与黑沉的天色相比,白得晃眼。
沈烨长指无意识地滑拨着腕上念珠。
复又垂眸瞥向那尚显幼态的脸,确是小,怕是比菱姐儿也大不了多少。
回过神来后,沈烨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盯着她看了如此长的时间,遂匆匆移开视线。
沉声问,“姜姑娘可有话予我说?”
若她如实相告,念在她年岁小不懂事的份上,他可以不予计较,稍加劝诫即可。
姜云簌闻言,他果真是来兴师问罪的,堂堂首辅,竟吝啬至此,一点梅花都舍不得。
真是古板又吝啬。
想到日后还要千方百计讨他欢心,姜云簌只觉眼前一黑,但却又不得不如此。
而后见她昂首轻咬着红润的菱唇,眼中一片迷茫,声音很是委屈道,“沈大人想要我说什么呢?”
“想必大人也看见了,这梅花粥、梅花糕皆是用万寿居的梅花所做,小女前段时日吃什么都没胃口,那日有幸尝过沈大人命人做的梅花粥,总算有些胃口。”
“今日实在馋得慌,才去万寿居摘了些梅花来,若沈大人执意要个说法,云簌也别无他法,但凭处置。”
说完只见她又犹疑一瞬,“只是,只是千万别告诉我父亲、母亲。”
姜云簌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好不凄惨,好似他若再说一句,她便会落下泪珠子来。
一旁的玄英见了都于心不忍,可沈烨仍旧无动于衷,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语调冷肃问道,“你说你只是摘了花?”
姜云簌一愣,木然点头,什么叫只是摘了花?
沈烨唇角冷冷往上一扬,好得很,谎话连篇,遇事只知逃避,若是家中小辈,早已请出卫家家法。
沈烨转身走出檐下,声音比来时更冷,“还不带着你家姑娘跟上?”
说完负手没入濛濛雨雾中,腕上的念珠露出一小段。
姜云簌看到,有些怔然,这人竟还信佛?不过信佛又怎样,还不是冷漠又残忍!
青霜抖开披风往她身上披,外面飘着雨呢,沈大人身为男子都批着鹤氅,姑娘作为女子只能是更畏寒。
哪知姜云簌摆摆手,长睫轻颤,“不用,你别跟上,我有打算。”
姜云簌顶着细雨亦步亦趋跟在沈烨身后,连伞也未撑,身后青霜张张嘴又合上。
沈烨与玄英步子迈得大,加上此刻沈烨余怒还未消完,很快姜云簌就远远地落在两人身后。
到了万寿居后,沈烨扭头见姜云簌还未跟上,吩咐身边的玄英。
“去看看。”
甫一说完,姜云簌便脸色泛红,微微喘着气出现在两人面前,红唇微微翕动。
沈烨一眼瞥过,而后愣住,她未撑伞。
姜云簌浑身被细雨浸透,衣强乖顺地贴在纤瘦身躯上,勾勒出少女初露端倪的玲珑,在雨中瑟瑟发抖,急需得到庇佑。
高热初退,姜云簌身子本就未调理好,冒雨走到这里,体力早已不支。
哪只沈烨还有闲情捉弄她。
“转过去。”沈烨陡然出声。
不知他是对谁说的,姜云簌与玄英两人同时转过身。
沈烨的本意是让玄英转过去,姜云簌身为未出阁的女子,按理说,他与玄英都得避嫌。
哪只两人都会错了他的意,沈烨心里哭笑不得,从小到大,还从未有过此种心境,倒是新鲜。
只是他面上不显,依旧一副凛然样,瞥过一眼瑟瑟发抖的姜云簌一眼,“玄英留在此处,你随我来。”
眼前有一瞬的晕乎,姜云簌晃晃脑袋强忍着不适默默跟上,也不知这老古板究竟要做何。
……
两人来到后院檐下拐角停住,沈烨霍然转身,目带审视,声含冷峭道。
“姜姑娘,做错事便要受罚,一味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