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簌本就病着,姜辰安这一巴掌,用上十成十的力气,此刻她只是站在这里,都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不让自己倒下。
姜辰安见她一副病殃殃、要倒不倒的模样,只觉晦气,干脆背过身眼不见心不烦,不耐烦地催促。
“还不快些,小小风寒,哪有那么严重?磨蹭什么?”
看着姜云簌肿得高高的半边脸,叶氏与姜彩之心有灵犀地抬眸互看一眼,别提多解气,眼中笑意都如出一辙。
这些姜云簌都看得分明。
从屋内到屋外,只有几步之遥,姜云簌却仿佛走了有几个时辰那么久。
从前她以为父亲待她严苛是为她好,他对彩之更有耐心是因为彩之年岁小,现在看来,不过是因为她是庶女,生来上不得台面,不值得他花过多心思。
叶氏就更不用说了,表面上对她万般好,也不过是想在外人面前博得个好听的名声,彰显她的大度。
生母章氏生下她后,也不过是用她来绑住姜辰安,自小便要求她学各种礼仪规矩,让她在姜辰安面前要懂事听话,讨他欢心,这样姜辰安会偶尔来看看章氏。
本应是世上最亲近的人,到头来还不如毫无血缘关系的青霜。
前世她识人不清,才将她与青霜推入绝地。
姜云簌游魂般走出正屋,屋外飘着细雨,廊下的灯笼在风中摇晃,她的视线渐渐模糊。
青霜在檐外举着伞,踮着脚焦急地往里张望,见姜云簌出来,神情一松,撑伞快步走到她面前。
待见到姜云簌半边脸又红又肿,绾好的发髻也散开,青霜脸色一变,随后落下泪。
一只手手轻轻捧起她的脸,指印明显,心疼道,“姑娘,老爷怎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你?”
姜云簌本就高热刚退,又滴水未进,撑到现在已是极限,朝青霜扯出一抹难看的苦笑,“别担心啊,我没事的。”
说完就靠在青霜肩膀沉沉昏睡过去。
姜云簌前脚刚出来,姜辰安就对方妈妈道,“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安排马车送她出府。”方妈妈连连应是。
方婆子出来看见昏睡过去的姜云簌,幸灾乐祸道,“还不去收拾收拾,老爷的吩咐,送大姑娘去慈恩寺礼佛三月,没有他的允许不许回府。”
青霜扶着姜云簌瘦弱的肩膀,听方婆子这样说,便明白这是姜辰安对姜云簌的处罚,只是她不知姑娘所犯何事。
青霜又讷讷道,“姑娘如今风寒未好,现在天色如此黑,可否宽限几日,待姑娘身子大好后再去慈恩寺?”
方妈妈露出一口老黄牙,笑得奸诈无比,“自然是不行,这是老爷的吩咐。”
又想起叶氏的嘱托。
从袖里取出一剂药方,冷冷一笑,扭着丰腴的水桶腰来到两人面前,斜眼瞥瞥姜云簌,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瘪瘪嘴,将药方塞到青霜怀里。
“喏,夫人心善,今儿一早听说大姑娘染了风寒,特地命人去最好的医馆抓的治风寒的药。”
“药方你且留着,药待会儿就让琥珀送来,吃完这一帖药,若还未好,你再去医馆抓。”
青霜虽疑惑她们可能不安好心,但药方在这儿,若真有问题也可以佐证,遂便收下药方。
青霜收拾好两人的日常衣物以及换洗被褥后,因是去寺庙礼佛,其余胭脂首饰皆没带。
想起姜云簌脸上的指痕,青霜又从黄花梨连三柜中取出一顶皂纱帷帽以及一小罐药膏。
阴雨天,加上天色已黑,街上的人少之又少,马车极为低调地载着两人往城外奔去,饶是如此,车檐下挂着的“姜”字木牌还是被不少人看到。
在经过城内一处医馆时,青霜将药方与药包让大夫仔细查看一番,确认都无误后,才收起来。
……
马车出城后又跑了十来里路,迎面正好碰上沈烨归府的车架。
两辆马车相错而过的瞬间,斜风细雨掀起姜云簌所乘马车的车帷,车内燃着一豆烛火。
一缕若有若无的药味与茶花香溜进沈烨所乘之车。
紧接着黑眸撞进大片白。
女子戴着宽大帷帽跽坐在地,身上一件纯白披风,风与她身上的披风纠缠着,整个人纤瘦如柳,仿佛下一刻便随风而去。
随着车帷缓缓落下,女子瘦削的身影被遮住,车内传出一两声难以自抑的低咳。
马车不知何时停下,沈烨敛眸敲响车壁,“何故停下?”
车外玄英头戴箬笠,身披蓑衣,只手操控着缰绳,有些底气不足道,“刚才那辆马车上似乎是姜姑娘。”
“姜姑娘似是染了风寒,咳嗽不说,车内药味还很浓,不过,这大晚上的姜姑娘孤身出城做什么?”
沈烨闲暇时会览阅各种古籍、地方志,因为自己身体的缘故,医理方面看的尤其多,熟能生巧,一些简单的药材还是能分辨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