株,哪怕是稻子,哪怕是稗子。
只是贫瘠的故土,终究是故土。
再破旧的草庐,也是曾经让自己寄身天地的住所。
非谷沉默下来,没有说什么。
却冉转回了头,看着身旁的那个人。
却冉是山上的妖,但是非谷不是的,他是山脚的妖,就像那些山坪之间的妖族镇落之中的绝大多数人一样。
因为对着人妖共存心存着怀疑,于是认了却冉做妖主,认了高山做祖地,走上了这座贫瘠的山。
世人都无法真正同流。
妖族自然也是的。
活在人间,与不活在人间,只是两种选择而已。
非谷知道却冉在看自己,但是却没有回过头,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
过了许久,才轻声说道:“妖主想见崖主,应当只是见一见当年的那些岁月吧。”
却冉平静地点点头,说道:“是的。崖主虽然未必能够记得我这样的小妖,但是当年秋水之人,不会有人不认得崖主,千年岁月,当年妖族能够活至今日的,已经没有几人了。妖族虽然寿数悠久,但是并不代表着所有的妖族都能够活得很久远。”
非谷倒是很诚恳地说道:“但我想的与妖主不一样的。”
却冉淡淡地说道:“看得出来。你想在当下人间的乱局之中,借一些崖主的势。”
非谷轻声说道:“是的,人间风声虽然落到黄粱的时候,已经很是零星,但是总归还是有一些,槐安妖族面临乱世,岭南瘸鹿剑宗被人杀尽,世人难免会想到秋水这片土地。只要崖主曾经上过山,当妖族真正面临一些不可摆脱的局面的时候,便会看向这里。”
“这样是卑鄙的,但是有时候我们却也会想起很多的东西。”
却冉静静地看着身旁的大妖,缓缓说道:“比如?”
“比如......”非谷看向人间,轻声说道,“世人已经很老了。”
世人已经活在人间很漫长的岁月了,从神鬼时代之前,便已经存在。
所以也许他们真的已经老了,老的不是某个人,而是整个人间。
“两千多年前的人间便已经开始修行大道,然而两千年后,他们依旧还走在同样的路上,没有丝毫的长进,世人的寿数,限制了他们继续往前的脚步。”
“风朝是一个很好的过渡的时代,神河陛下成功的让妖族在人间开始延续,开始生存。但是不可否认,这个时代,依旧是由着已经老迈的世人做着主导。”
“老旧的东西,该慢慢退出舞台,将肩负着人间向前而去的任务,交给新生的妖族。”
非谷静静地说着,这个只是人间小道境的大妖,却有着颇为宏远的图谋。
“卑劣兴起于平和之中,然而在乱世之时,它可以变为一种很是伟大的东西。”
“神河是伟大的,但他的目光是短浅的,我们后来的人要看得更远一些,前代妖主的夙愿,其实还没有完成,我们要为后人做世人,便要做真正的世人,而不只是同流而已。”
“人间自乱,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非谷说完了这最后一句话,便安静了下来,转过头,静静地看着身旁的老人。
当非谷看向老人的时候,老人便不再看着他,而是转过了头去。
“我先前只是觉得镇落里有些异常。”却冉轻声说道,“却原来你已经想了这么远。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什么?”
“你是不是很久没有洗过脸了?”
非谷沉默少许,说道:“大人想让我照照镜子?”
却冉轻声笑道:“不然呢?”
非谷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这处风雪之崖。
“妖土十三镇,我已经说服了九镇。”
却冉并不在意这些东西。
没有悲伤,也没有愁苦。
只是安静地看着下方秋水。
冥河在世人头上,同样也在妖族头上。
所有人顺流而来人间,同样也会逆流而去。
......
南方秋水之上的故事,对于整个人间而言,自然都是极为遥远的。
世人要操心的事情很多。
站得低的要想着今年过年怎么过。
站得高的要想着神女大人想要做什么。
至于那些幽黄山脉之上,关于人间有过怎样的看法,大概没人在意。
忙碌了一日的京兆尹回到自家府上的时候,便看见院子里多了一些东西,自家夫人带着下人正在那里清点着。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一些腊肉年货之类的东西。
然而京兆尹还是很纳闷,谁会想着来给自家府上送东西?
毕竟老大人兢兢业业大半辈子,从来不收礼的事,假都的人应该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