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岭南连日暴雨，发了洪水，许多难民流离失所，圣上为赈灾的人选头疼多日，难道是这赈灾的人选定下来了？”宋禧替柳令漪倒了一杯梅子酒，低声道，“这酒味道不错，你尝尝。”
萧承胤惊讶地挑了挑眉，“你竟然不知道？今日父皇钦定了你家三郎前去。”
宋禧看了柳令漪一眼，两个人都有些诧异，“宋远嘉？他几时入仕了？”
“前些日子你家三郎在殿试中表现优异，你父亲的门生保举他做了个从六品参事。”
宋禧冷笑，“就是状元，最高也不过封个正六品，他连个探花也没考上，却能有这样的官职，看来我父亲暗地里下了不少功夫。”
柳令漪点点头，宋禧的从三品都尉虽然职位高，却是个没有议政权力的闲职，倘若边关一直无仗可打，他就只能每日在家躺倒退休。
可宋远嘉的这个从六品参事却不同，虽然职位低，在我朝却隶属地位最高的言官，五品及以下的官员都可弹劾，确实是个再好不过的职位。
柳令漪浅浅抿了一口梅子酒，辛辣的味道让她忍不住干咳起来。
宋禧忙为她顺了顺气，见两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柳令漪脸上闪过一瞬的尴尬，随即疑惑道：“可这参事虽然是言官，到底只有从六品，赈灾至少要由正五品或以上的官员主导，难道就没有其他官员同三弟一起么？”
萧承胤抬眸看向柳令漪，称赞道：“夫人正说到了点子上，为了让宋远嘉能够堂堂正正地去赈灾，特别恩赐他暂代五品御史出巡。”
他的手死死捏着杯子，“说是暂代，可是谁不知道，这次赈灾只要做得好，升任五品是迟早的事，一年内连升两级，而且是第一年入仕，这样的事简直旷古未闻。”
宋禧迟疑道：“这件事如此不合规矩，圣上怎么会……？”
“这还要多亏了你那个在岭南做父母官的姑父，岭南地势奇异，治水难度很大，父皇为此十分烦恼。恰巧你姑父献上了地势图，宋远嘉结合地势图研究出了一套治水方略，父皇看过之后龙心大悦，当场就把赈灾的事情指派给你三弟了。”
“若是他真有治水之才也就罢了，可我得到消息，你那个好姑父在当地借着赈灾的由头大肆敛财搜刮民脂民膏，稍有反抗不从者都被当场杖杀，灾民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岭南饿殍遍野犹如地狱啊！”
萧承胤越说越激动，竟生生将手中的酒杯捏碎了。
“时至今日，民情民怨呈鼎沸之势，已经传进了盛京，我早就让人拟了折子呈上去，可父亲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全都给拦下了！我只怕你三弟到了岭南，与你姑父官官相护，到时候岭南才会成为真正的人间炼狱！”
萧承胤神情悲愤，就连手被碎片刮伤也顾不得了。
宋禧双拳缓缓攥紧，也陷入了沉思：“事情已经定下了，灾民也被拦住，这个时候还有谁能左右圣上的决定呢。”
柳令漪头脑有些发晕，推了推他的手肘，忽然开口：“还有你姑母呢。”
宋禧眼前一亮，瞬间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对啊，我们可以从姑母身上下手！”
只有萧承胤还云里雾里，弄不清楚缘由，不解道：“你们说什么呢？”
宋禧解释道：“我这位姑父称霸乡邻鱼肉百姓也不是一日的事情了，只要能将这件事呈到御前去，三弟自然也会受到牵连。到时候圣上就算为了平息民怨，也不会再用宋家人赈灾了。”
萧承胤叹气道：“这话谁都明白，可如今没有任何由头就贸然控告，只会让父皇想到党争上，到时候反而弄巧成拙了。”
“殿下不知，前些日子我家里发生一件事，我姑母逼良为妾，将家中庶女强行塞进我院中做妾，害得她差点一头碰死在我宋家大门口。”
宋禧紧皱的眉头松开，微笑道，“此事发生在宋家，姑母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只是在族谱上去了名字，殿下大可叫言官以此事控告我父亲治家不严，继而牵扯出姑父的种种罪行，也就不奇怪了。”
萧承胤激动地站了起来，连连称赞道：“妙计啊，妙计！”
宋禧拱了拱手：“控告父亲的罪证我来安排，殿下只需要准备好新的赈灾人选，以免到时候再横生枝节。”
“好，就按你说的做，我这就去安排！”萧承胤迫不及待地走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宋禧和柳令漪两人。
宋禧再次为柳令漪斟了一杯，弯了弯眼睛：“夫人真是女中诸葛。”
柳令漪双手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得意地朝他扬了扬下巴，“那是，阿姐从小就夸我，若是女子能上朝堂，将来必定能做个女宰相。”
她咂了咂嘴，不知为何，这梅子酒初尝辛辣，几杯下肚后，就变得酸酸甜甜的，还挺好喝。
柳令漪掀开长帷帽，倾斜着身子伸手去抓酒壶，她双颊绯红，那双明媚的眼睛迷离缥缈，褪去了身上清冷的气质，神态慵懒得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