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领皇后之命,送太子出未央宫。
太子平复了心绪,朝宋昭道:“阿姐又救了我一回。”
宋昭退开一步跪下道:“太子饶过奴婢。”
太子握住宋昭手臂拉她起身,“好好好,我不叫你阿姐就是了,你快起来,跪我作甚。”
宋昭望着太子,映着月亮的目光更显冷静,仍跪着没动。
太子无奈,松开宋昭,“本太子发誓,再也不叫你阿姐,否则……”
“太子记着莫叫了就是,无须誓言。”宋昭起身阻止太子继续说下去。
“刚来未央宫时母后鲜少同我说话,下人们也只恭敬我,我好想离所有人都很远,是你悉心问我要什么,同我说话,我被父皇训斥,也只有你知道我不开心,宽慰我,”太子转身看向宋昭,“宋尚宫,这座王宫,我好像只有你……”
宋昭被抱住时愣住了,男人身上火炉一样的温度熨帖进她
肌肤时,她才反应过来,推开太子,惊讶地望着太子,一时忘了跪下。
“吓到你了吗?”
太子欲伸手安慰,才碰到宋昭,她像受了惊吓猫一样躲开,转身逃跑,被太子一个箭步挡住。
“从前,他们都说你与李域两情相悦,我只能掩藏自己的心事,上次我问燕王,才知你们从来未有过什么,”太子握住宋昭的肩膀,逼她直视他,“宋昭,并没有藏得多好,你也看出来了,所以这几年见我不是客客气气就是躲,对吧?”
“我不懂太子在说什么,请太子放手。”宋昭皱眉道。
太子没放手,就这么定睛看着宋昭,看得宋昭心虚,实在没法子,服软道:“奴婢有话同太子说,太子先放手。”
太子松开手,宋昭退后两步道:“太子已有太子妃……”
“我与君歌……”太子忙想解释,话到嘴边又想起还没到说出的时
机。
宋昭不用太子道明,她在宫中多年,哪个宫的事不会传入她耳朵里只言片语,太子与李君歌的关系,她早清楚,只不过她所处位置,不能说的话比能说的话多得多。
“奴婢也没有待在宫中的打算,只待娘娘为宋昭择一良婿,从此出宫,天高海阔。”宋昭朝太子行礼,“奴婢出来太久,须回去了,太子慢走。”
宋昭转身走进未央宫,两旁明亮的宫灯映在她脸上,照得她双颊绯红,嘴角笑意明媚。
宫灯间隔,她面上灯影一明一灭,直至殿前,宋昭敛去所有神情,走到皇后面前跪下。
皇后歪靠在坐塌小桌上,手支着额头,声音疲惫问道:“真如你所想?”
宋昭点头,照理说太子的反应确如她预想的一样,她应当高兴才对,可她心口像堵了一块石头一样,气息不畅,一点也不舒服。
“你真的做决定了吗?
”皇后凝眉,再次问她,“昭儿,姑姑可以说服你爹娘,给你安排一个顺心的夫君。”
“姑姑得老天眷顾,嫁给了圣上,一生被偏爱,可姑姑看看身边所有女子,还能找出第二个如姑姑一般好运的吗?”宋昭道,“譬如谢贵妃,她所嫁是圣上,还生了太子,多少人羡慕,却……”
皇后知宋昭想说什么,谢氏刚进宫时也不是如今这般,宫中嫔妃怨念她不是看不见,只是她做不到将圣上推向别的女人,哪怕她已想着法子弥补,她也不能承蒙上天恩赐,站在幸运者的位置指摘或鄙夷没那么好运的人。
“既你已下决心,本宫便依你爹娘所愿,助你为宋家扶摇直上铺路。”
皇后无不心痛,花朵一样年纪的女孩,本该单纯可人,当年她没能阻止兄长将宋昭送进宫,眼看着宋昭一日日比同龄人老成,直至这次宋昭出谋划策
助她掌控王宫,又谋算太子之心,她才陡然发现已看不清面前的女孩。
宫女扶皇后去歇息,宋昭走到窗边,夜风与月光扑面而来,心下才舒畅不少,窗外一颗海棠树正在落花,听闻这是前朝皇后种下的,未央宫来来去去不知来去多少女人,它却花开花落常在。
“太子自知局面无可挽回,无法登基为帝,才故意命四弟领兵前来,今日就算我不在皇后面前提及,他也会说出调令的事,骗取皇后心软,对吗?”宋昭问海棠树。
海棠树沉默如常,宋昭轻笑,“他对我又怎么可能真心,谢贵妃再无可能翻身,未来太后只能是姑姑,圣上亦会扶持宋家成为姑姑后盾,父母只有我一个女儿,我只是他拉拢姑姑与宋家的一颗棋子罢了。”
这些话的话,宋昭自个也不知是疑问,还是为宽心捏造的笃定的借口,人心是永远解不开的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