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一片孝悌之心,上天可表,娘娘亦是早有听闻二小姐在京中贤淑善雅之美名。”绿竹听出邱时闻话中略带抗拒之意,但她依旧面色温和。
徐锦特意差她来,办理这重要之事,她断不可无疾而归。
“左相,二小姐已满十八,再过两年便是桃李年华。相府表小姐胡葭,去年便已赐婚嫁给睿亲王,女儿家的终身大事向来是拖不得。”绿竹抿嘴,恭敬的表情与态度让邱时闻无法反驳。
“左相莫要蹉跎了表小姐的年华,娘娘是真心实意想与相府结秦晋之好。陛下近来在北郊行宫调养,娘娘亦是想藉着三皇子与二小姐的喜事,让陛下心头舒畅舒畅。”
绿竹将该言明之理,全都讲出来,她不做长时逗留,起身朝邱时闻作礼拜别。
“祖父,祖父?”邱嘉言人屏风后,慢慢探出身子。
此时的邱时闻微闭着眼眸,似是在打盹。
“祖父,贤妃娘娘这是何意,想拉拢相府?”邱嘉言上前,扶起祖父。
邱时闻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脑中飞快地捋着思绪,任由邱嘉言抚着他回房。
府上的婢子赶在之前,理好了被褥,又静静退至一旁。
“嘉言。”邱时闻只是喊了声,邱嘉言便明白。
他屏退下人,又掩上门,“祖父,贤妃娘娘为何要替三皇子求娶慎宁?这朝中无人不知,您是二皇子恩师,如今又要与三皇子结姻亲?”
“明事理知轻重之人,会说您不偏不倚,不争党派。可那些有心小人,难免会贬低祖父,譬如刀切豆腐。”
“高处不胜寒呐。”邱时闻摇摇头,东宫一事,他从不参议,就连褚亦枫多番恳问,他也只是以朝廷法度及皇家规矩来搪塞。
立嫡立长之制自大炎开国起,便延续下来。太子早夭,皇后也再去生育,这长与嫡便无更多异议。
贤能,是最具争议的品格,何为贤,何为能,何为才?
既非褚亦枫之圣意,也非朝中大臣之言,那是要天下百姓所察。
邱时闻头心涌上一种无力感,徐锦此举,无异是将自己推向风口浪尖处。二皇子褚炽现已监国,若无大差错,登上东宫之位只是时日长短问题。
此时的徐锦非但不落井下石,从旁从侧去搜罗褚炽的过错,却是反其道而行,想褚炜娶相府千金。
都说圣心难测,如今瞧着,后宫中女人心思更难以琢磨。
“祖父,慎宁回桓州处理田产,还不回京吗?”邱嘉言又问。
如今的相府,邱时闻渐渐老迈,他膝下有两子,大儿子邱明老实平庸,早早成亲,携家带口,去到沿海地方上任,只做一州之主簿。
二儿子邱致倒是文思斐然,娶得翰林院侍读姚善孙女姚钰。只不过,天有不测,人有祸福,邱致夫妇二人回乡祭祖之时,遭遇滑山,双双被埋于山间。
此后,相府只余邱时闻支撑门庭,带着孙辈邱嘉言与邱慎宁守着相府。
“你若是再聪慧机警些,何须慎宁抛头露面去处理那些锁事?”邱时闻叹叹气,又不忍再苛责。
“祖父,嘉言自知,我本就是愚钝,不如妹妹千分之聪慧。可祖父,相府若有需要,嘉言定会谨遵祖父之命,竭尽全力去做。”
邱嘉言有京城中,纨绔名声早已蜚声,可他从不敢做逾矩之事。朝中众臣盯着相府,若是他行差踏错一下,便是将邱时闻推入深渊。
“慎宁快要回京,三皇子提亲一事,总归要过问她的心意。”邱时闻许久后才浅声道。
“祖父,若是慎宁不肯嫁给三皇子,咱们可有法子推诿?”邱嘉言不觉得忧愁起来。
徐锦是后宫中有名的决断,她替褚炜朝相府提亲,便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若邱慎宁不愿嫁,相府该以何种理由回绝?
总不能让自己妹妹,寻一处道观,带发修行吧?
“待慎宁回府后,再行定夺吧。”邱时闻拂拂手,示意邱嘉言离去。
撷芳殿内,徐锦正端详着那顶彩冠,褚亦枫去年赏赐的那颗大珍珠,被镶嵌在彩冠正中。
昨日,尚功局的司珍司,镶好珍珠后,瞿司珍亲自送到撷芳殿,交到徐锦手中。
“绿竹,左相意下如何?”徐锦放下彩冠,示意宫人将其收好。
绿竹上前,待宫人皆退下之后,才缓缓道来,“娘娘,婢子瞧着,相爷话中颇有犹疑之感,莫非觉得咱们三皇子的尊贵身份,配不上相府千金?”
“他有犹豫迟疑,才是常情。”徐锦起身,拿起一块披帛,那是徐陵从蜀地带回的云鹤织锦。
“左相邱时闻,在大炎朝堂,已是如日中天,权位之巅,何须再与任何一位皇子结姻亲以加持地位。”
“那二小姐断不能待字闺中,若过了适龄之年,岂非辜负韶华?”绿竹不解,邱时闻作为亲祖父,又怎会在邱慎宁适婚之时,拒绝这桩好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