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安城就这点儿好，哪怕是到了半夜，你也不用愁找不到吃饭的地儿。
一顿宵夜，吃得极为尽兴。
见自家妹妹的日子，过得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般困窘，跟刘乐恒之间的感情，好像也比自己见多的大多数中年夫妻都亲密恩爱，周小军心中就踏实了许多，买起单来也格外大方。而周小慧自打结婚之后这十七、八年来，也是难得“宰”自家哥哥一次，因此，点起菜来绝不客气。甚至还自作主张点了一大扎新酿的啤酒，跟周小军和那位半夜面试刘乐恒的李姓女老板，一杯接一杯喝了个不亦乐乎。
至于刘乐恒的面试结果，大伙儿默契地谁都没提。
结果，待刘乐恒和周小慧两个开车将周小军送回家，跟满脸狐疑的嫂子打过招呼，又返回自己家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凌晨。
还有两个半小时才需要爬起来去上班，周小慧却睡不着，就像小猫一样趴在筋疲力竭的刘乐恒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话。“昨晚辛苦你，大半夜地爬起来，送完这个送那个……”
“没事儿！睡会儿吧！”刘乐恒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挣扎着将身体向外挪了挪，断断续续地回应。“你哥，不是外人。”
然而，周小慧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困意消了一大半儿。
“我哥他不是第一次，拉你出去做这种事情了吧？我还奇怪呢，他怎么忽然间就看你顺眼了！”
“什么第一次？”刘乐恒努力睁开眼皮，恰看到周小慧躬着脊背，两眼紧盯着自己，就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母猫。
“你哥半夜打电话来说，是给我安排工作！电话是你接的！你想想，最近这六七个月，我还有什么时候半夜出去过？。”心中警铃大作，另一半儿困意瞬间也烟消云散，刘乐恒的口才迅速恢复，一句话就说中了关键。
“我只接了一半儿！”周小慧肩膀上的肌肉紧绷，眯缝着眼睛强调。同时，在心中迅速回忆自家丈夫最近半年来的所有举动。
的确，自打离开热电公司之后，刘乐恒的作息时间变得极有规律。哪怕是开网约车那段时间，都会赶在十一点之前回到家中，像昨夜这种半夜被人喊出去应酬的情况，从没有过前科。
“咱俩都结婚快十八年了！”刘乐恒实在困得难受，没好气儿地抱怨，“你不能对我这么点儿信心都没有。”
“我不是怀疑你！”周小慧的态度立刻就软了下来，低下头，用鼻子朝着刘乐恒胸脯处轻蹭。
这是她表达歉意的一种方式，刘乐恒非常熟悉。因此，心中刚刚涌起的那点不满迅速消失，叹了口气，柔声说道，“我知道你不是怀疑我。但是，大哥的事情，咱们俩管不了。更何况，那个姓李的女人，压根儿没打算雇我。前后就面试了我三分钟，连我以前干什么的都没问！”
“录用了也不许去！咱家虽然缺钱，却没缺到要你去……”周小慧的脊背再度绷紧，否决的话，脱口而出。但是，话说到一半儿，她又忽然意识到不该伤害丈夫的自尊，果断改口，“没缺到要你去替我哥背黑锅的地步。”
“不背，不背！”刘乐恒被折腾得彻底睡不成了，抬起手，轻轻抚摸妻子的后背。“咱们过咱们的小日子，穷也好，富也好，不掺和别人闲事儿。”
周小慧的紧绷的脊背，在丈夫的大手抚摸下，一点点变软。最终，她重新躺了下来，紧紧抱着刘乐恒一只胳膊。仿佛一不小心，自家丈夫就会凭空消失一般。
刘乐恒不知道妻子为什么会对周小军的事情反应如此强烈，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妻子。如果昨夜的事情发生在外人身上，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嘲笑此人无耻，好色，缺乏责任心，等等。然而，偏偏周小军是妻子的亲哥，无论如何都算不得外人。
他也没办法替周小军喊冤，外遇这种事情，女人的直觉远比男人灵敏。更何况，周小军和那李姓煤老板俩人，彼此之间干柴烈火般的眼神儿，连他这个粗心的钢铁直男都看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骗得过周小慧？
“要不，哪天咱们跟爸妈提一嘴，别说太明了。”搜肠刮肚想了好半天，刘乐恒终于想出了一个不算太差的主意，用很小的声音跟妻子商量。
“没用，我妈第一反应肯定是，千万别让我嫂子知道。而我爸，说不定还要夸奖我哥魅力大！”周小慧侧转身，用手中支撑起脑袋，看着他的脸，幽幽地回应。
可能是吃宵夜时受了风寒，她的鼻子听上去有点儿堵。刘乐恒赶紧也把身体侧过来，先用手快速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待确定温度正常之后，又努力用被子将二人都盖紧，“着凉了吧！再睡一会儿。我定了七点半的闹钟，到时候起来给你熬碗姜汤。”
明知道丈夫是在想方设法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周小慧却摇摇头，继续幽幽地补充，“我爸就是这种人，否则，他也不至于六十岁，就从单位退休。而当年，知道我爸在外边有了人，我妈就会躲在家里哭。我爸找一个，她哭一场。哭完了，还得担心我爸因为这种事情影响了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