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商量,前后总计犹豫了不到五秒钟,吴英就做出了选择。关掉自己手中这家已经渐渐步入正轨的设计公司,全力确保丈夫涂磊顺利荣升设计院的民建室主任。
原因很简单,设计院是正经八本的国企。室主任是正科级铁饭碗。赚的钱虽然不多,却这辈子都有了保证。而做生意,有赚钱的时候,就有赔钱的时候,谁也保证不了永远一帆风顺。
这是作为一个东北人家女儿最正常的选择。各位看官不要嘲笑东北人热衷于编制,而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经历,给他们当中几乎每个人,都上了刻骨铭心的一课。
那年代,做生意有赔到资不抵债的,炒股有炒到倾家荡产的。无论在任何企业上班,都保不准一觉醒来,工作了多年的厂子被卖,自己拿着区区几千块钱遣散费下岗回家。
可唯独有编制的干部们,丝毫不受大环境的影响,收入每年都涨,该报销的药费一文不少。
吴英没指望丈夫今后步步高升,自己将来妻凭夫贵,做一个人人羡慕的官太太。但是,她却非常害怕父母那一代的悲剧,再落到自己和丈夫的头上。所以,宁愿放弃自己的设计公司,也要为丈夫的事业编再加上一道名为“干部”的保险。
至于先前对师兄刘乐恒所做的那些安排,吴英就只能让其胎死腹中了。反正她还没来得及跟刘乐恒提起这件事,无论如何都算不上出尔反尔。
另外,公司不开了,有些与丈夫单位无关的小的项目,她还可以用私人的名义先接下来,然后再转包给刘师兄来做。反正刘师兄的“作业”质量绝对堪称一等一,无论如何都不会砸了她的招牌。
作为吴英的雇员外加大师兄,刘乐恒哪里想得到,自己曾经与一份长期工作擦肩而过?眼看着三个月的合同期快要结束了,他干脆来了一回全力冲刺,争取将手头最后的三个小项目,在元旦之前全都彻底搞定。如此,他就可以多拿三千块钱奖金,对一向信任自己的师妹吴英,也算给与了回报。
然而,事与愿违,就在元旦放假前的最后一周,他的头顶上,忽然响起了装修声。“咚咚咚”,“呯呯呯”,从早晨七点一直到到半夜,片刻都不得消停。
如此嘈杂的环境下,人怎么可能集中得了注意力?刘乐恒在星期一,还能带上耳机勉强坚持作图。到了星期二上午,就被吵得脑瓜仁都疼。没办法,他只好开车出门,就近找了一家星巴克,打着喝咖啡的幌子,在里边忙活一下午。本以为,这样再坚持几天就能过去,谁料想,周三一大早,女儿妞妞突然又发起烧。
担心感染了新冠,刘乐恒立刻给女儿请了病假。夫妻俩驱车直奔儿童医院,一通检查下来,喜忧参半。
喜的是,核酸检测为阴性,排除了感染新冠的可能。忧的则是,女儿支气管发了炎,必须留在医院观察。
周小慧一听就慌了神,赶紧托关系给女儿安排可以陪护的病房。刘乐恒则手忙脚乱地,给女儿和妻子收拾住院的必须物品。
一通忙乎下来,天色就擦了黑。随便在“南城香”对付了几口,刘乐恒赶紧回家,支起上个月刚刚淘换来的二手苹果电脑开始干活,头顶上,却又传来了“咚咚咚”的砸墙声。紧跟着,吊灯也开始摇摇晃晃。
这也太过分了,还让不让人活?素来知道体谅他人的刘乐恒忍无可忍,抄起一只手电筒,就出了家门,沿着楼梯直冲而上。
他不想跟楼上的邻居吵架,但是,至少得提醒对方,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很多人家的孩子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做作业,在单位忙碌了一整天的大人们,也需要吃上一口安生饭。
本以为,自己会是第一个被吵到忍无可忍的。谁料想,待冲到四楼,却发现楼道已经被邻居们挤得满满当当。从三楼往下,几乎每家每户都派出了代表,对正在装修的那家户主,提出了严正抗议。
“各位高邻,对不起了,真的对不起了。我这就停,这就停!”四楼的户主看样子只有三十出头,长得白白胖胖,大耳有轮,不笑不说话,一笑起来就像个弥勒佛。
“你这都都第几次了,每次上来找你,你都这么说!”
“昨天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一直敲到了十点!”
“白天你砸墙,我们也就忍了。谁家还不装修呢!大晚上的,你还砸起来没完了!”
……
找上门来理论的邻居们,纷纷开口。转眼间,就将四楼户主的恶行,给揭了个底儿掉。
原来此人笑起来像个弥勒佛,话也说得足够软,实际上却是个滚刀肉。从周一到现在,只要有人来找,就满口答应停工。结果,对方前脚一走,他后脚就又吩咐工人照敲不误。
“我这也不是赶时间,想早点结束么?否则今天敲不完,明天继续。明天敲不完,后天继续。你们岂不是更烦。”被七八个邻居一起数落,四楼的户主也不生气,只管笑呵呵地跟大伙掰扯,“大伙再迁就一个小时,最多一个小时,我今天保证停工。”
“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