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渊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周甫惊恐的模样。
他其实也可以不说,反正此人横竖都要死。但因为这神棍方才故意让阿榆心里不舒服,所以他也要让他尝尝这样的滋味。
但周甫尝到的滋味可比叶白榆难受百倍,叶白榆无所谓真相,他却是不能听得周因二字。一旦提及,无尽的嫉妒与愧疚就会把他淹没。
周因是他亲手杀的。他这辈子干过的缺德事不少,皆能以“道法自然”“顺天而为”这样的狗屁给疏通了,唯独杀了亲妹妹这事不能。
周甫这辈子自视甚高,唯妒周因一人。他资质算是上乘,因为长子的身份自小被家族寄予厚望,悉心栽培,在周因出生前,他是周氏这一辈里最出色的。
而周因一出世就被家族认定是百年难遇的修道奇才,几岁的光景就已比他出色,那时家族就已经打算让她继承家主之位。他不甘心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于是便利用一个男人,把她赶出了家族。
他本没有杀念,可她偏偏生了一个于家族不利的祸害。周氏不能出一个皇族反叛者,那孩子却注定是个挑起腥风血雨的人物,若不除之,后患无穷。
偏那丫头拼死护着,若她能看开些,也不至于逼他动手。
杀了亲妹妹,周甫怕遭天谴,这些年来一直以她的名义散播钱粮,救济穷苦,勉强修了个心安。
周因死了,唯一知道真相的周凤也死了,这世上还能有谁知道这件事?这小将年纪那么小,怎么会知道,难道是周凤告诉他的?
似乎不太可能,周凤谨小慎微地藏了那么多年,但凡她是个大嘴巴,早被找到了。
周甫简直要疯了,到底是谁告诉他的!
“你与那些白虎帮的人是一伙的?”
霍渊不答,就要逼疯周甫才算。
他抱臂转身走向山洞。在即将暗淡的天光中,周甫猛一眼看见了他耳后的痣,登时浑身一哆嗦。
他像是见了鬼一样拼命往后躲,人挤在树上都挤变了形。
他,他难道是那个孩子……
可这怎么可能?当初他明明看见了那孩子的尸体!
而且年龄也对不上。
可这小将又怎么会知道周因……
留下兀自崩溃的国师大人,霍渊头也不回地进了山洞。
叶白榆蹲在火堆前,朝霍渊招手,“快过来,给你上药。”
霍渊的身体陡然僵硬起来。他想起了小偏院里,阿榆那不见外的上药方式,有些心痒,也非常忐忑。
“愣着作甚?”叶白榆抬眼瞅他,“你腿没有伤,又不用脱裤子。”
霍渊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根子倏地一红,脚步更加迟疑。
叶白榆看他不自在,脑子一热,想起霍小渊人虽然才十六,心已经十八了,又有了心上人,当是不愿意在家人面前脱衣的。
“得,你自己上药,我出去看看有没有吃的。”
她起身要离开,却被霍渊抓住了手腕,她斜看他,“作甚?”
霍渊不看她,拉着她回到火堆边坐下,“我方才取水时看过了,没什么可吃的,阿姐不用出去,我对阿姐没什么好避嫌的。”
“这可是你说的啊,待会儿别脸红。”叶白榆心说,小屁孩死要面子活受罪,方才不知是谁耳根子跟烫熟了似的。
她扒拉着火堆,胳膊撑着脸,刚好挡住身侧脱上衣的霍渊。
可即便她看不见,霍渊还是不太自在,只能故作镇定。
身上的伤有四五处,基本都在手臂,另外小腹一刀,后肩有一刀,他自己其实不太好处理。
他看了眼阿榆,问:“阿姐可以帮我么?”
叶白榆就知道他搞不定。说来她是个医者,病患是男是女对她而言根本没什么区别,哪里会在意他脱没脱?这孩子纯粹是想太多。
她放下胳膊面向他,正待告诉他这个道理,哪知恍然看见一副远比想象中健壮的身体,惊得干噎了一下。
那感觉就好像她对着人家少年的身体咽口水……
这小子偷偷摸摸的,竟真的长大了,身板虽还未完全长成,但看起来已经比一般的成年男子宽壮许多了。他骨宽肉少,有限的肉全堆在该长的地方,手臂强健有力,胸膛宽厚结实,腰腹却窄而薄,只看这腹部,好像家里爹娘没给足饭似的。
“阿姐?”霍渊见她愣住,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对,低头看了看,除了血呼啦的怪惨的,没有什么不妥。
“干嘛?”叶白榆若无其事地拿出身上的帕子,沾了一些霍渊用竹筒取回的水,“别动,我给你清理伤口。”
靠近了再瞧这一身恰到好处的肉,她由衷赞叹:“长得真是好啊,阿灿那丫头可有福了。”
“阿姐?”霍渊低头看着她,不似原先清理伤口那样专注,“你方才是在看我的身子吗?”
叶白榆手一抖,帕子戳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