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白榆被送去了一间客房。
说是客房,比寻常人家的主室都大,虽大但不俗气,一应摆设皆是素雅,案上香炉缭绕阵阵木香,颇是赏心悦目。
如果那香里没掺杂迷香的话,倒是个休息的好地方。
“大姑娘,奴婢来伺候您换衣?”
伯远侯夫人的近婢捧着一套新衣站在面前请示。
不等叶白榆表示,一起过来的萃英上前笑道:“就不劳烦姐姐了,您不晓得,我家大姑娘性子古怪着呢,不是她看重的衣裳不穿,便是前些日子宫里赏赐的衣裳她还懒得瞧呢。”
伯远侯家的侍女愣了愣,心说谁不知道叶家大姑娘在家里没有存在感,自然不能这样作,倒是陛下竟赏赐她新衣这事不寻常。
“倒是我们不周全了。”她歉笑说,“大姑娘勿怪,奴婢这就去多拿几套来,幸而前些日子为着我家夫人过寿,府里给各位姑娘做了好些新衣,夫人说便是自家穿不着,来赴宴的姑娘若是有个应急的,也能用上。”
叶白榆心知肚明,多做的新衣就是为她准备的。想来今日即便她没有摔破衣裳,宴席上也会制造些撒酒水的意外,然后让她来此处换衣。
“这位姐姐莫要麻烦了。”莺歌看出萃英故意在外坏大姑娘的名声,忙插嘴挽救,“我家大姑娘一向节俭,并非挑剔,她……”
不等她说完,伯远侯家的侍女便抬手拍拍她的手腕,“无妨的,都是备好的,不过是跑趟腿罢了。”
说着便亲自出去,片刻后又捧了好几套新衣来给叶白榆挑。
莺歌急得心焦,再看大姑娘却是毫无急色,仿佛名声不好与她毫无干系一般。
叶白榆打小与男子一起长大,性子养得很宽,对女子也如男子似的,常抱着欣赏或是怜惜的态度。貌美性子好的小娘子招人喜爱,后宅里斤斤计较的小娘子也不至于十恶不赦。说到底,是她们生活的地方对女子不宽和,若非必要,让着便让着。
若涉及利益争斗,后宅妇人的斗争与男子为权为利的斗争本质上一样,无非大家各凭手段,背后谋划,见招拆招,面上和气生财,虚与委蛇,没有必要把什么都挂在脸上。
师父说过,与人争斗最忌讳露相,要把对方逼得露相才是敌对真谛。
几套新衣罢了,人家才刚铺垫,全部的计划还没显现出来,急什么呢。
伯远侯家的侍女把几套新衣一一展开给叶白榆挑选。叶白榆从中挑了一件绯碧印花间色襦裙,搭配绯色短褙,与之前韩氏给她的那套很像。
她刻意挑了那传闻中陛下忌讳的红衣,就是要看看萧宸能忌讳成什么样。
伯远侯家的侍女不禁诧异,这叶家大姑娘是当真居于家中消息闭塞,还是故意挑了红衣与人示威,显得她受陛下青睐,无所顾忌?
萃英觉得她是故意的,上回画像她不穿红是避讳,而今穿红就是显摆。真是自不量力,当真以为得了陛下关心就能一步登天了,殊不知登天之路远比她想得艰难,雍城里那么多想把自家姑娘送进宫的世家大族,谁是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废物爬上枝头的呢?
伯远侯家侍女道:“我瞧着大姑娘似乎认生,我们几个就不近身了,等大姑娘换了衣裳再叫女医进来可好?”
叶白榆点头应允。待人出去,莺歌抢在萃英之前拿走了新衣,推着轮椅进内室,“我来服侍。”
萃英才不爱伺候废物,自然不抢,兀自坐下来,吃着桌上备好的果子。
“大姑娘,您如何单挑了这一套?”莺歌看着那衣裳发愁,“主家也是不该,没事做什么红衣,便是做了也不该拿出来。”
叶白榆笑着摇头,用唇默语:“没事,穿吧。”
换了新衣,再净脸梳了头,一切妥当后女医进来查看伤势。
“大姑娘的手跟手臂都破了皮,这几日不要碰水,腰背撞得不轻,得日日用药油揉搓去淤。”
莺歌默默记着女医的话,只是不知怎么,脑子很是迟钝,记了前句忘后句,眼皮子也越来越沉。
此时,伯远侯家的百亩花田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娘子们围在一处,神色一致不耐烦。
皆因伯远侯夫人说了,要等叶家大姑娘到了才赏花饮酒,所以满园子人比花娇的小娘子们就只能受着冻干等。
“换个衣裳竟去了这么久?这是跟谁摆谱呢?”
“还不是摆给陛下看的,叶家那一向骄纵的二姑娘都不得不给她推轮椅了呢,可见是真得了势。”
“真是活见了鬼,我也没瞧出她比谁好,又是那个样子,怎么就走了这样的狗屎运?”
“兴许人家不是走运,是有什么过人的手段呢?”
站在人群后的姚碧华闻言眉心微微一动,对这位叶家大姑娘越发好奇起来。
正想着,便听见有人高声道:“呦!摆谱的祖宗可算来了!”
姚碧华循声望去,一眼先瞧见轮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