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载素来是个聪明细致的人。
别看他是以文章学问闻名,年未及冠就高中探花,他在军事谋略上的天分并不差。被流放了二十多年,他有镇国公府周家与表兄海西崖庇护,吃的苦头不多,日常除了读书、学医、写文章、教孩子以外,偶尔也会帮着分析边关军情,甚至还曾经为周家的几位少将军出谋划策,助他们赢得胜仗。
若非有这份功劳在,镇国公府周家也不可能一直庇护着他,让他在西北平平安安度过了近三十年。
别看他是周家女婿吴国丈的门生,而师母周氏正是现任镇国公的胞妹,他与吴国丈的师生缘份其实并不深,只是他高中那年的会试,主考官正是时任礼部尚书的吴国丈而已。吴国丈点中他为经魁,可探花的名次却是皇帝点的。他因吴国丈的命令起草了一份奏折,被问罪流放,吴国丈明知他冤枉,却还是坐视他前途尽毁。就冲着如此薄弱的师生情谊,吴国丈的岳家又怎么可能看在女婿的份上对他关照有加?请下载小说爱阅阅读最新内容
他被流放的头两年,是完全靠着表兄海西崖的帮助才支撑了下来。正因为他透过表兄的渠道,为边军将领参赞军机立了几次功劳,才有后头周家的暗中庇护。
不过自打海西崖的儿子海定城死于战场,谢文载就随着海家人离开了伤心地肃州,前往瓜州隐居,哪怕遇赦也没有离开。近几年,他偶尔会帮着熟悉的瓜州卫武将分析军情,但已不再参与战事了。肃州城里的故人们,可能已经有些淡忘了他的名声。
可一直陪伴谢文载度过漫长边城流放岁月的曹、陆二位老友,不可能会忘了他多次料敌先机的事迹。哪怕他们此前从未怀疑过那姓孙的商人,一听谢文载说此人可疑,他们便不由得沉下心来,细细思考其中的疑点了。
老曹沉声道:“边军战领与商队打交道是常有的事。有些商队根本就是为边军挣钱粮的,否则朝中总是有人寻借口延误粮草,边军手里没有银子,难道还真要眼睁睁看着手下的兵饿死?可这商人既然姓孙,又主动靠近孙永禄,说不定就是孙家派来的人,只是借着瓜州商人的名号哄外人罢了。”
毕竟孙永禄在边关已经蹉跎了十年,长安、凉州、甘州、肃州……他几乎每地都轮了一遍,也没真正立下什么象样的功劳。再拖下去,镇国公就要把帅印传给自家儿子了,还有他孙永禄什么事?孙阁老替侄儿着急,派个人来帮他的忙,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这人刚来就给孙永禄出了馊主意,明摆着就不是好人,天知道后头还要出什么夭蛾子。周家的将军们恐怕要有麻烦了。他们个个都是打仗的好手,可论跟人斗心眼子,恐怕未必比得上京里来的奸商。
老曹深深地为边军的将领们忧虑着,只觉得孙家派个假商人来,就是帮孙永禄坑人的。
老陆倒是有些不一样的看法:“若真是孙家从京里派来的商人,何必非要说是瓜州豪商呢?沙、瓜二州的商人,多有走西域贩货的,不打仗的时候,也经常会跟胡人打交道。周家就有一支这样的商队,其他几个卫所,也有各自熟悉的商人,将军们常在商队里暗中安插奸细,打探胡人动向……这姓孙的商人既然顶着瓜州商人的名号,想必也是打着同样的主意。他应该是孙家派来给孙永禄做探子的,为的就是帮他打探胡人的消息,让他有机会立下战功……”
孙永禄光是打压周家的少将军们有什么用?就算周家郎君无法继承镇国公的帅印,边军也还有那么多将领在呢,诸卫指挥使个个都比他孙永禄资历深、功劳大。他与其费功夫去坑同僚,还不如先想办法打探点有用的情报,为自己挣个象样的军功再说。只要他能领兵赢得一场大胜,孙阁老就能在京中为他造势,宣扬他是战神降世,强行抬高他在军中的声望,那还有希望谋一谋边军兵权。否则,没有功劳空有背景,他就算将所有边将都踩在脚下,接过兵权,也没办法真正服众,只要出点问题,就随时会被人拉下马来。
老曹与老陆对于那孙姓商人的目的各有猜测,谁都觉得自己更有理,只好转问去问谢文载的意见。
谢文载始终静静听着两位老友的分析。如今他也不说自己更赞同哪一个人的猜测,只道:“若这商人当真是来帮孙永禄打探胡人消息,好助他立下大功的,他在肃州城里闹这么大的动静,又是为了什么?”
曹陆二人闻言不由得一怔。
谢文载微微一笑:“平日时常来往西域边城的商队,除去将军们暗中养的探子以外,其他人谁不是小心翼翼地经营自己的名声?哪怕他们会特地巴结讨好大楚的将军们,也不会公开宣扬这种事,以免被胡人当成是奸细处置。他们的目的只是要赚钱罢了。在边关巴结大楚的将军们,在西域讨好胡人,但绝不掺和军务,这才是商人们惯常的做法。
“这姓孙的商人若要为孙永禄做奸细,就不该公然声称自己与孙永禄关系亲近,还滞留肃州城一月有余,生意也不做,日日围在孙永禄身边,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得孙永禄信重。若真如他所说,瓜州移民中有胡人安插的奸细,他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