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乌云密布,看不到月亮也找不到星星。王珂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了镇远镖局。一辆马车正在偏门等着他们。
“师父说你身体弱,又病未痊愈,你坐马车。车夫也是自己人,我骑马随行护卫。你就安心在车上休息。路上我们不准备停下住店,必须连夜赶路,你就委屈一下。早一点把你送到,师父也就早一点安心。”
“辛苦师兄了。救命之恩⋯⋯”“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赶紧走吧。”没等他说完师兄就催他出发了。
一车一骑趁着夜色一路狂奔。
跑出城没多远,他们就遭遇了第一波袭击。虽然他们全身而退,师兄已经挂了彩。然而,这才仅仅是开始。一路上他们不断地遇到用不同门派武功的人袭击他们。
车夫死了,马死了,最后师兄,也死了。
王珂的右腿中了一刀,已经无法站立。头上也挨了一棍,血顺着额头往下流,挡住了视线,眼前一片血红。王珂一只手握剑另一只手撑着身体往前爬,身后留下长长的血印。
前面已是悬崖,无路可走了。后面追兵已至。
“你逃不掉了!横竖也是一死,快点说出剑谱的下落!我们给你个痛快!”
“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王珂似在喃喃自语。
“我只知道我要解脱了⋯⋯”
说完他一翻身,跌下黑漆漆的悬崖。天空开始飘起雪花。
王珂没有死,等他醒来时身上的伤已经被人包扎起来了。王珂试着动了动,浑身都疼,只能躺在床上四处打量。普通的农家小屋,屋子里的家具很简陋,但是整间屋子干净而温暖。
“你醒了?”
一个声音响起,走进来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玉米面糊糊走到床前。
“难为你了孩子,只能给你吃点这个。”老太太带着些歉意。“今年收成不好。这大雪封山又不能上山找点野味给你补补。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你的家人呢?”
老太太舀起一勺玉米糊糊吹了吹,喂给王珂。
王珂觉得这玉米糊糊比他吃过的所有的山珍海味都美味!淡淡的玉米香钻进鼻孔,玉米特有的清甜味在他口中晕开,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老太太看他不说话,以为他难受。
“身上可还疼?外面大雪封山没办法出山去给你请郎中。你身上的伤都是哑女帮你包扎的⋯⋯”
外面的门忽然开了,风卷着雪一下子就挤了进来。从外面进来一个人,看不清样貌,只见满身都是雪。
“回来了!快先拍拍身上的雪,过来暖和暖和。”老太太的声音里满是关切。
待人影走近,王珂看清了。进来的是一个年轻姑娘。身材高大结实,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一张秀气的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手里举着一只野鸡。嘴里啊啊啊的吐出一些含糊的声音。老太太高兴坏了。放下碗伸手去接野鸡。
“你还真抓到了!真能干!”老太太一边说一边比划,冲着姑娘比了个大拇指。
“这是我闺女,生下来就是个哑巴。但是很能干。上山采药、砍柴、打猎都是她!你就是被她发现带回来的!你看这是她专门上山给你抓的野鸡,我这就去炖了给你补补身子。”
老太太又和哑女比划了一会儿出去了。
哑女走了过来,端起碗继续给王珂喂玉米糊糊。王珂第一次被一个女孩子喂饭,有些不好意思。别扭的把脸扭了过去。哑女放下碗,两只手伸过来把王珂的头扭了过来。指指他的伤又指指他的嘴。王珂明白了:让他好好吃东西好好养伤。
看着哑女脸上的纯净笑容,王珂忽然觉得耳根发烫。只好张嘴继续被她喂饭。一碗玉米糊糊很快见了底。哑女帮他盖好被子,又比划了一通就出去了。
王珂猜测大概是说让他好好休息她去帮她娘干活。
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咔嚓咔嚓劈木柴的声音。王珂想起刚才姑娘给他喂饭时他看到姑娘的那双手。那是一双粗糙、布满老茧的双手,虽然姑娘的手指纤长手型秀美,但却不是用来抚琴、绣花⋯⋯而是养家糊口。想到这里王珂有一丝心痛。
几天前他还在哀叹:老天对他太残忍,让他幼年丧母颠沛流离。好容易找到父亲,又受了奸人挑拨,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她间接害死了他可怜的养父母⋯⋯他早就该死了,有多少条命也不够他偿还他造下的罪孽。
这一路上遭受的追杀也是他咎由自取⋯⋯
现在王珂有了不一样的想法。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只猫,有九条命。已经用掉了好几条命去赎罪,终于老天还是可怜他,留了一条命给他,能让他正常的活下去。
王珂从未像现在这般渴望活下去,渴望早日恢复健康。因为他发现自己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比如学哑语,比如好好练剑……
他多希望此刻在外面劈柴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