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征不想在柳三春和她的亲人面前表现出沮丧，所以他很快收拾好心情，挤出一个笑容，道：“丁大婶说今日没空，下次再来。”
柳三春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今日的活儿还有不少，柳三春想着他们都好多年不曾过过一个正经节日，所以遵照潼安的习俗，想整治一桌漂漂亮亮的“宴嫦娥”。
江嫂来了，接过掌勺的重任，柳三春和云燕在一旁忙着洗菜切菜，杜征则帮忙提水，顺便处理鸡鸭鱼肉。
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把所有要用的食材准备好，下午正式开始做。
午饭是江嫂拿手的甜水鸭，她的小包袱里带来不少吃食，其中就有她自己制作的酱料，做这道菜正好。
将鸭子洗净后，表皮的水分擦干，把锅烧热，用手拿着鸭子一边，在发烫的锅底来回烫，直到溢出油脂，颜色变得焦黄。
接着在锅中倒入少许豆油，将葱姜蒜爆炒，炒出香味后，将鸭子放入锅中，再加酱料，盐，糖要多加点，还有大豆酱油，最后加入清水，没过鸭身一半即刻。
江嫂说，也可以不放酱，那样炖出来的鸭肉雪白雪白，更符合这道菜的名字。
除此之外，又清炒两道蔬菜，午饭便齐活。
江嫂看出杜征是个好性儿的，眼下家中一切都由柳三春说了算，饭桌上不免提起之前那茬，“这样住在一起也不算个事儿，外面人又不知你们中间还拉了道帘子，不定什么难听话都能说出来，要我说，还是尽早迎娶过门，名正言顺得很。”
柳三春张了张口，不知该如何同江嫂解释。
她一时冲动说出留下的话，固然有脱籍一事的原因，更……不想看见男人眼中的失望。
如果能有一丝丝支撑他继续走下去的力量，她也愿意。
毕竟，他们都是苦命人，谁也不用嫌弃谁，而她柳三春的心脏，也不是生来便那么硬的。
就当她滥好心罢。
但这些事关杜征的过往，却是无法宣之于口的，只能随意搪塞过去，“再说吧，如今脱籍的事还没影儿，店里还要开始查杨璧的旧账，实在脱不开身。”
江嫂想了想，也是这么个理儿，要是办得太仓促，委屈了她家三春才不美，终于点头，“也行，那就等忙过这段，我给你们去看日子。”
江嫂没见过杜征的家人，以为他孤家寡人一个，也没什么亲人，自觉承担起做长辈的责任，他们俩虽说年龄不小，但都没经过事儿，可不知道昏嫁之事最是麻烦。
柳三春顿了下，“嗯”了一声。
杜征从头到尾不敢讲话，听到这个“嗯”，心脏砰砰跳起来，这是不是说明，三春也想嫁给他？？
一想到从今以后有人同他一起看日升日落，漆黑的夜晚再也无法吞噬他，杜征就觉得浑身使不完的劲儿，好像有束光就打在他头顶，让他慢慢走出那些被困住的记忆。他暗暗想着，一定要给柳三春最好的生活！
吃完饭，这个浑身充满干劲儿的男人直接爬上屋顶，继续他的修房顶“大业”。
云燕直到他钻上屋顶，才又敢开口，悄声同柳三春讲道：“姐姐，你喜欢这个……哥哥吗？我觉得他不错，虽然穷了点，家里人丁少点，但你不用受婆婆的气，他长得也好，还听你的话，不若听江嫂的，赶紧同他成亲吧！”
云燕出来后，知道她们那种“楼”里不光彩，人们都说，她们很“脏”，就是男人们的玩物，根本不配当正头娘子。
所以她很害怕，这个看上去不错的“哥哥”会嫌弃姐姐。
柳三春轻轻点了下她额头，仿佛看见她的担忧和不安，缓声道：“我们现在刚能填饱肚子，这些事都是以后考虑的事，你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就行，别瞎操心。若……有一日我真会嫁人，你定是要在场见证的——”
说出这句话，柳三春蓦然一怔，什么时候，她的想法竟然发生了改变？
从前，她只觉满天下都是负心汉，都是背着家中妻子来“偷吃”的混蛋，外面的野花野草永远比正头娘子馨香，所以他们无论如何都得闻上一闻，甚至还要摘下来细细品尝。
或许是因为，会去春风楼的男人，本就没有几个好人？
杜征……给她带来了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柳三春的脑海中，开始对“家”这个字，有具体想象。
它是初生的朝阳，是一起从黎明醒来的呼吸，是你劈柴烧火，我洗菜做饭的默契，还是疲惫的一天后，带着家中的狗狗在夕阳中散步的慵懒。
可以一天都不讲话，但你知道，有个人在那里，只要一开口，他就会立刻回应。
无事的时候，也不会有人催着干活儿，或者下一秒带水的皮鞭便兜头挥来，她可以无所事事蹲在地上摸狗狗温热的大脑袋，时间变得平和又缓慢，那些颠沛流离，和痛苦绝望都一一远去。
有人会在她身后，放轻脚步，轻松提起她需要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