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澜被打入神策狱了?”
暑月闷热的午后,这个好消息比太液池吹入含凉殿的清风,更让郭贵妃身心舒畅。
梁守谦为她摇着扇子,低声笑道:“神策将军王士则是成德节度使王承宗的叔父,两人积怨已久。这次主张削藩的武元衡和裴度遇刺,几大藩镇都有嫌疑,他告发侄子王承宗是理所当然,奴婢让沈微澜卷入其中,亦是顺水行舟。”
“干得好!”从鬼车鸟一案憋屈到今日,郭贵妃总算出了一口恶气,“他落入神策狱,还不是任你拿捏?有什么酷刑都用上,尽快将他定成死罪,免得夜长梦多!”
梁守谦抬起细长眼眸,望着满脸喜色的郭贵妃,无奈一笑:“这恐怕有点难,南康公主已经向圣上求情去了。”
“又是南康那丫头!”郭贵妃咬牙切齿,盯着梁守谦问,“单凭王士则告发,没有真凭实据,够要他的命吗?”
“要置沈微澜于死地,难,但他进了大理寺,仍与王承宗的人暗中往来,此举触了天子逆鳞,就算保住性命,也必定断送仕途。”
一番话听得郭贵妃眉眼舒展,她揉着额角,幽幽道:“先断了他的仕途也好,来日方长,总有一天,我能要了他的命。”
害她失去皇后之位的罪魁祸首,绝不能活在世上!
炼狱般血腥的神策狱里,沈微澜在牢房里安然闲坐,毫发无损。
澧王殿下一张胡床挡在牢门前,一会儿要茶,一会儿要冰,还不停叫热,命令狱卒给自己扇扇子。
狱卒被他使唤得苦不堪言,别提给沈微澜上刑了,恨不得把他和难伺候的澧王殿下一同送走。
在这多事之秋,李宽被妹妹派来坐镇大牢保护妹夫,也是一肚子苦水,对着狱卒阴阳怪气:“你们既然认定微澜是主谋,倒是把满城搜查的衙役都撤了啊?知道本王苦心营造的重楼华厦,都被你们祸祸成什么样了吗?啊!为了抓刺客,本王最爱的云母屏风都被碰坏了!”
“殿下的王府,也不归小人们搜查啊……”狱卒们连声喊冤,劝澧王,“殿下若是担心衙役们粗手笨脚,不如回王府坐镇,免得又碰损了什么宝贝,小人们可担待不起。”
“本王再值钱的宝贝,也不如我妹妹这宝贝贵重啊。”李宽指指大牢里的沈微澜,笑嘻嘻道,“不如你们放了他,本王跟他一起走。”
“殿下恕罪,放了嫌犯,小人们的脑袋都得搬家。”
“他算什么嫌犯,你们知道他是谁吗?”李宽两眼一瞪,大声嚷嚷,“他是断案如神的沈微澜!你们把真正有本事擒凶的人关在这里,再没头苍蝇一样到处抓刺客,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狱卒们默默看着澧王殿下发癫,面面相觑,不敢吭声。
倒是沈微澜十分捧场,在牢房里笑着道谢:“多谢殿下美言。”
“好说,”李宽回过头,冲他叹气,“本王可是答应了南康,在她求到圣旨之前,保你全须全尾,也不知她到底办成了没有?啊……本王好像听见府里琉璃盘落地粉碎的声音了……”
李宽忧心忡忡,却言出必行,直到夕阳西下,屁股都不曾离开胡床,等他和狱卒两方都身心俱疲,李缬云终于带着一卷圣旨姗姗来迟。
她脸色苍白,眉宇憔悴,隔着一道牢门与沈微澜对视:“父皇盛怒,我解释了很久,说你去进奏院只是跟好友叙旧,却还是保不住你的官职。”
宰相喋血,满朝震悚,这时候能够见上天子一面,已是极为不易。
沈微澜温柔凝视李缬云,感激一笑:“多谢公主救命之恩。”
涉嫌谋害宰相,保住性命已是万幸,可没了官职,两人间的姻缘又从何谈起?
李缬云眼底浮动泪光,欲言又止,定心做好眼前最重要的事。
她对狱卒宣读了手中圣旨,冷声道:“圣旨已下,还不放人?”
狱卒恭敬领旨,打开牢门,将沈微澜并着澧王殿下这位太岁,一起请出神策狱。
李宽最是沉不住气,出了神策狱,第一个开口:“父皇将微澜贬为庶人,你们俩的婚事怎么办?”
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李缬云一阵无语,瞪了哥哥一眼,看向沈微澜:“父皇不相信你是主谋,但王承宗派牙将贿赂宰相,双方交恶一事,证据确凿。父皇认定刺客来自成德军,已拟旨处死进奏院的牙兵,问罪王承宗。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她其实更想问他,打算拿她怎么办?可眼下他刚逃过一场死劫,这些儿女情长的话,叫她如何宣之于口?
她眼神变换、患得患失的模样,都被沈微澜看在眼里。
“官场起落,不过一时浮云,我想要的从来只有真相。”他目光如水,握住李缬云的手,含笑相邀,“公主可愿一效话本,随我去洛阳?”
“去洛阳?”李缬云睁大双眼,一颗心瞬间激荡起来。
他邀自己去洛阳,定是打算按照话本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