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我震惊的脸，然后就笑着咽了气。”
说到这他忽然咧开嘴笑了，这笑里透着痛快和解脱的意味。
“然后我崩溃了。”
“狠狠地大病了一场。”
“高热不退，烧得模模糊糊的梦中都是我阿姐们的脸，她们都在问我为什么，凭什么。”
“他散尽家财为我治病，我却始终不见好，可能我潜意识地觉得我不配活着吧。直到有一天我梦见了我阿娘。”
说到这他摇了摇头。
“我醒来就依稀记得她好像抱着我，说让我好好活着。”
“那之后我才知道我是不配死的。”
“我身上是阿娘的血，是阿娘的命。”
“我怎么能死呢？我就该背着这些活下去，长命百岁地活着。”
江淮看着眼前的兔肉都感觉不香了。
这辈子第一次这么想打自己的嘴。
一桌子人都停下了手中的筷子默默听着方卅子讲述。
方卅子倒是一筷子接一筷子地夹菜夹的的停不下来，看着他们都停了还张罗着让他们吃啊吃啊。
“自那以后我日日早起锻炼，无论多苦的药都吃得下去，我为了活得久，甚至开始读起了我之前碰都不碰的书，就为了能看得懂医书。”
“我身子一日比一日好，逐渐变得比普通男孩子还健壮。”
“他是我父亲，他从未对我有半点不好，我无法怪他，但是也无法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像之前一样。”
“他高兴极了，感觉方家定然有后了，他就算死了也算对得起老祖宗，没让香火断了。就开始张罗着让我成亲生子。”
“我认为我的血脉没有什么必须传承下去的必要。”
“他是我父亲，他从未对我有半点不好，我无法怪他，但是也无法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像之前一样。”
“他养我小，我养他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么多年，他为了赚钱帮我调理身体和治病，自己的身体也受到了不少的损耗。”
“有次我们大吵了一架后他就病倒了，后来每几年他也边去了。”
“人都没了，之前那些事也就尘归尘土归土了。”
“然后就是现在你们知道的样子了。哎，你们怎么不吃呀？快吃呀。”
江昭率先回过神来，然后拍了一下手，“快些吃，马上就要凉了，一会儿还要赶路呢。”
江淮放在身侧的手攥着自己的裤子，这小老头平日看着嘻嘻哈哈，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经历。
都怪自己，掀起了他的伤疤。
小老头看着江淮有些低沉的脸色，一脸不在意地“嗨”了一声。
抬手给江淮夹了一块兔肉放入碗中。
“都过去多少年的事情了，我早就不会因为这些有什么情绪起伏了。”
“况且我这一生也没有吃过什么大苦，从出生开始就一直被锦衣玉食地供养着，我可一点都不可怜。”
江昭看着眼前神色淡然的方卅子，心中有些唏嘘。
在如今这个朝代，他这样独自过了一生，想来必有很多不易。
一定有很多苦，不足以为外人言说。
江淮看着他，轻轻地说了一声：“这么多年你也是辛苦了。”
方卅子看着眼前乖巧可爱的圆脸小女孩心下一阵一阵地发热，不由得呲着牙笑了起来。
“那你体谅体谅我的辛苦来与我做师徒吧？”
江淮瞬间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夹起碗中的兔肉送入嘴中，僵着脸开始咀嚼。
方卅子也不气馁，在她耳边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着给自己当徒弟有这般那般的好处。
江淮始终不为所动。
旁边的人看得只想发笑。
方卅子一生性格不羁，做事大都随心所欲，为人最嘴毒爱记仇。
脾气，也实在是算不上太好。
但这世上有些事儿，说来就是这么奇怪，真是一物降一物。
这后半顿饭，其他人都没说话，就方卅子一直在絮絮叨叨地念叨。
见大家都吃得差不多，江昭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方卅子摸着自己吃得滚圆的肚子慢慢悠悠地回家去了。
江家人吃饭多费了些时间。
方家村人大多家已经吃完收拾好了，都在拿着盆等容器开始打水了。
正好现在挨着艾蒿丛，大家伙都想一口气薅一些艾蒿，也多煮些艾蒿水备用。
方绥也没多说话，叫上江颂默默地起身打水去了。
方清琼也快速起身，朝艾蒿丛走去，自家也得多煮些艾蒿水。
刚才做饭时看到江炳生露出的胳膊上被蚊虫叮咬了好多口。
晚上睡觉得在自家周围多撒一些驱除蚊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