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乐为人洒脱,平日里最喜欢和酒,与楼里的姑娘们逗趣儿,可自从那位离世之后,便再也没有去过楼。
人更是比之前消瘦了不少。
舒言瞧见此人眼底的难过与落寞,她低声说道:“事情过去那么久,你也莫要在挂怀了,倒是你的那些徒弟们。”
染乐似乎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徒弟,他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他们都是好孩子。”
舒言笑道:“也对只有陈昇之是个坏老头,这个忙,你帮我,我日后帮你做一件事情。”
染乐伸手拍了拍舒言的肩膀,算是应允了,他转身离开。
身手倒依旧利索。
不远处是孩子们的读书声,舒言站在原地久了,只觉得两腿发酸,正有些踉跄,便见到何萧不知从何处找来一根拐杖。
此人腿上还沾了些泥土,显然是刚从田地里出来,舒言接过何萧的拐杖。
看着这位分外务实的小吏,只听到何萧道:“有些事情想请教婆婆,不知婆婆可否到田地中一看。”
舒言点头,她跟在何萧身后,走上一条蜿蜒小路,到了他们刚刚翻动了一小片的田地。
这块田地大概有十几亩,地上没有多少草,土质还非常的硬,没有牛,靠这些人力要费很大的劲儿。
舒言拿着拐棍艰难地王土地下面戳了戳。
非常硬。
何萧开口道:“想来此处已经荒废了许久。”
几个老人在远处烧荒,浓烟随风飘散,舒言捂住口鼻,咳凑了几声,她皱着眉头说道:“咱们的人力不够,畜生也不够,我让人借来几头牛,先把地种上再说。”
何萧摇了摇头。
“婆婆再看看,这是什么地?”
舒言低下头,仔仔细细地看了土地。
“盐碱地?”
何萧叹了口气:“对啊,这山庄里,有三分之二的地,都是盐碱地,种不出多少粮食。”
舒言沉默,她举目四望,小山坡上土地众多,可没有多少是好的,这山上也没有溪水,若是想要治理,更是难上加难。
舒言轻声说道:“那咱们不种小麦,种玉米和红薯。”
何萧无奈摇头。
“当年陈元帅将这两样东西从海外运回来,本以为能造福天下百姓,可谁曾想,这两种作物的种子,十分难得,普通百姓根本种不起。”
其实这件事情跟红薯和玉米没有关系,主要是大乾朝的官僚系统已经崩坏到一定程度,任何政令的推行都极为困难。
朝廷下令推行此物,许多地方官怠政,直接一刀切,将许多种好的麦子推倒,更有许多地主以此政令为名号,强行占有自耕农的土地。
原本极好的政策,到了底层却变得极为一道苛政。
这两种作物也仅在江南一代推行过,而且也由于气候不合适,根本未曾全面推广起来。
舒言当年和陈昇之做了许多事情,大部分都是如此结果。
舒言想了许多,何萧盯着舒言,何萧突然开口道:“婆婆就是当年的王掌监吧?”
舒言倒也不意外,她转身看向何萧,脸上的笑容有些惨淡。
何萧开口道:“婆婆当年推行的政策初衷是好的,可就是犯了一个错误。”
舒言未曾听到有人这样同自己说话,她一时间愣住了。
何萧道:“历朝历代失败的改革只有一个问题。”
舒言皱起眉头。
何萧继续道:“操之过急,您当年和陈元帅在江南所做的努力,不可谓不高明,可百姓们苦不堪言。”
阳光落在这样一群在田间劳作的老者们。
舒言笑了笑说道:“所以这一次,我会慢慢来。”
何萧看着舒言,突然笑了起来。
“那年,我十几岁,家中土地被富户所占,皆是由您而起,后来我才知道,您说那叫圈地,要把江南富裕的人力集中到大城镇。”
舒言心里头涌出巨大的愧疚。
何萧看到舒言此番表情,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一个人是没有办法改变什么的。”
舒言猛然一惊,何萧笑了笑,他开口道:“我从未怪过掌监,甚至还私下里想过,这些事情若是让我来做,定然比你要好。”
何萧眼底里迸发出强烈的自信,舒言被这样的自信镇住了。
何萧继续说道:“我是从最小的官吏里做起来的,我知道这个国家最小的微末是如何运行的,而你们从一出生便在云端。”
舒言顿觉心头一震,她突然开口道:“我收了三个干儿子,如今还想收
何萧跪在舒言跟前,朝着舒言磕了一个头。
“儿子拜见干娘。”
舒言将何萧扶起来,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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