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寂心头一凛,抬眼朝画角看去,只见她十根纤长的玉指在琵琶上飞速挑抹,悠扬的乐音忽然转为激烈肃杀,朝着他劈头盖脸砸了过来,声势浩大,简直如千军万马朝着他疾驰而来。
她从未专门为他弹奏过琵琶,今日有幸听到,原以为是悠扬浪漫的曲子,岂料却是金戈铁马的征战曲。
这让帝寂心头不免有些失落,他的目光凝在琵琶上,只见画角指若兰,云袖翻飞,长袖挥洒间,乐音如雷霆般步步压下。
忽然,她伸指在琴弦上一按,乐音戛然而止。
就在帝寂以为一曲而终时,画角手指在琴弦上轻拢慢捻,乐音声声慢回,婉转缠绵,让人心头顷刻化作一汪温柔的春水。
她簪着他送的梅簪,螺髻轻绾,眉眼绝丽,冶艳中透着一丝瑰丽。
“郎君,这首曲子你可喜欢?”画角半抱着琵琶,眉目流转,朝着他微微一笑。
帝寂脑中“嗡”地一声,一时间竟不知自己置身何地,只觉得眼前一切皆失了色彩,眼中心中唯有她。
她抬手将琵琶放在毡毯上,朝他挪了过来。
棚内原本就狭小,她这么一挪动,便到了他近前。
她朝他凑了过来,抬手拈起他额边的一缕发丝,在手指上缠绕着,很是认真地问道:“你活了数万年了吧,当真从未动过心?你是不是有过许多女人?哦,女妖?”
帝寂怔怔望着她,简直没想到她竟会如此口无遮拦。
不过,他觉得自己此时的脑子有些迟钝,目光总是在她唇角的笑靥上徘徊,不知不觉摇头说道:”从未有过。”
画角闻听,似乎有些失望。过了一瞬,她抿唇轻笑:“是啊,是该那样才对,不然,你怎会还没有心呢。我啊,这些年四处漂泊,只为了寻找杀害蒲衣族的妖物,不曾历过情爱。不过,我也看过话本子,也亲眼见识过旁人的情情爱爱,但我却始终不清楚情为何物,直到遇到了你,我终于明白,那些人为何会为了一个人要死要活。”
她虽然说着话,但一只手却不忘搭在琵琶上弹奏,另一只手却从他的发丝挪到了他的领襟上,纤细的手指一勾,便将他的外袍脱落,又慢条斯理地去解他腰间的束带。
她似乎也有些紧张,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将束带解开。
帝寂身上的中衣瞬间散开,露出了线条优雅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再往下,是衣衫半掩的胸膛。
她抬眼看向他,妩媚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艳。
她望着他,那样的目光,便如黄昏的日光,虽然明媚,看上去光亮璀璨,但其实却转瞬即逝。
她眉头轻蹙着,唇角却带着笑,这样看起来,她的笑容便有些悲凉。
她轻声说道:“即便知晓你是妖,我也从未退缩过。自从你死后,我时时刻刻都在想你,盼着你没有死。可如今,你活了,却说你没有心,从未爱慕过我。你可知,这对我而言有多么不公平吗,我倒宁愿你忘记我。”
她的神情中皆是委屈,可是她却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帝寂一袭银白色衣袍上缀满了繁复的云纹,衬得一张脸俊美绝伦。
只是,静静凝视着画角的双眸,此时好似蒙了一层雾气。
画角抬手抚摩着他的脸颊,问道:“郎君,此刻你可曾心动?”
帝寂怔怔望着她,点了点头。
画角轻叹一声,抬手遮住了他的眼眸,低头吻上了他的唇。
她觉得自己卑鄙极了,然而,她不甘心。
她和他的那一段情,也许在他心中了无痕迹,可是,在她心中却打下了太深的烙印,犹如钉了一枚长钉。
也许,她这一生都将为这段情所困。
所以,她想最后一搏。
摇曳的光影映亮了她的眉眼,那眸中有着坚定偏执的光。
布棚外,夜岚坐在远处最高的石块上,听着随风传来的琵琶乐音。
那乐音缠绵悱恻,却也缥缈至极,到了这里几乎已消散在风里。
他瞥了眼身畔的裴如寄,显然他并没有听到,人类的耳力终究不如他。
夜岚眉头微蹙,感慨万分地说道:“没想到,那个女子还会弹奏魅惑之音。”
裴如寄被夜岚擒拿后,被迫随着他一起坐在巨大的石块上,听到他说魅惑之音,有些疑惑地扬眉,问道:“你是说阿角妹妹在弹奏琵琶,还是魅惑之音?”
夜岚饶有兴趣地勾唇:“这个女人很有趣,也怪不得君上爱慕她。”
裴如寄脸色骤变,问道:“你是说,阿角妹妹在用琵琶音魅惑帝寂?”
夜岚笑了:“是啊。”
裴如寄焦急地说道:“帝寂如此厉害,想必不会被迷惑。”
夜岚摇摇头:“倘若是别人弹奏,自然不会,若是他倾心之人,就难说了。”
裴如寄霍地站起身来,想要离开,却被夜岚施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