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正是绕梁阁最热闹之时。
绕梁阁不愧是阑安有名的乐坊,门庭宽大,只门前廊下挂的灯笼便有数十个,橘红霜白、深红浅黄,各色亮光在夜色中缤纷闪耀,一派奢靡的气象。
几名盛装打扮的烟女子站在门前招揽客人,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香粉味。
“这不是周家二郎吗?您可有日子没来了。”一见有人过来,几人一窝蜂上前,将人团团围住。
周二郎周升笑着揽住一位小娘子的腰肢,笑着说道:“我这不是来了么,这些日子可想煞某了。”
“咦,周郎,这位郎君是与您一道来的?”一位身着鹅黄衣裙的小娘子探头望向周升身后的年轻郎君。
他头上戴着帷帽,帽檐前垂下的轻纱遮住了面容。不过,只看身形,也能瞧出是一位秀骨天成的公子。
他身着素色织锦襕袍,因着衣衫宽大,人便显得有些单薄,有一种弱质纤纤的楚楚风致。
伶妓们的心瞬间便被勾了起来,争先恐后朝着他缠了过去。
那小郎君似是不习惯如此,伸袖将她们一一拂开。
周升有些慌,赶忙上前拦住她们,说道:“这位是我带来的贵客,他是初次来,你们可莫要吓到他。”
周升是礼部郎中家的郎君,与他一道前来的,自然也是阑安的世家公子。
伶妓们听他如此说,越发笑得枝乱颤,更不肯放过他。身着鹅黄衣裙的小娘子扭着身子,几乎要钻到少年的怀里了。
这时,只听“嘡啷”一声,利剑出鞘的声音。
黄衫小娘子只觉颈间一凉,低眸一看,寒光闪闪的剑刃已抵在颈间。她吓得尖叫一声,慌忙退开。
只见执剑的人是跟随在少年身后的护卫。
他身着黑衣,看样子不及弱冠,身材颀长,模样虽清俊,只是左脸颊上有一道细长的伤疤,稍稍破坏了他的样貌,看上去有几分狰狞。
护卫见黄衣小娘子不再上前,默然退后两步,长剑归鞘。
其他伶妓见状,皆讪讪地后退,无人再敢上前。
周升转头笑了:“我们这位爷眼光高得很,可要找一个好姑娘伺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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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梁阁的后门处是一条暗巷。
不似前院的热闹繁华,这里寂静如死。偶尔有丝竹欢语声随风飘到这里,缥缈好似隔世之音。
巷子很狭窄,两侧是高高的院墙,白日里也鲜少有日光映入,更莫说夜里。这样幽深逼仄的小巷,极少有人经过。
此时,巷子里停着一辆板车,上面放着几个半人高的大木桶。
赶车的人跳下板车,上前敲了敲绕梁阁后门。很快便有人打开门,将车上的木桶抬了进去。
后院内,一个青衫男子上前查看了一番,指着其中一个贴着符咒的木桶吩咐道:“抬到后园小屋。”
两名护卫应了声,抬着木桶沿着小径向前行去。
越向西北角行走,夜里的雾霭越浓重。
青衫男子挑着羊角灯在前引路,幽淡的灯光映亮了他的脸,一双漆黑的眼睛深幽如潭。
几人很快到了西北角的木屋前,这是绕梁阁的一间杂物间,平日里鲜少有人来。
羊角灯散发着朦胧的白光,映出楼前一汪池塘,水面上雾气浓重,漂浮着几片有缺口的圆叶,那是荷的叶子。
青衫男子挥手示意抬桶的护卫们离去,亲自提着木桶走入小屋。
小屋内堆满了杂物,他抬袖一挥,默念咒语,小屋的角落便现出一道隐秘的台阶,拾级而下,是一间暗室。
因是地面之下,又临着池塘,暗室内阴暗潮湿。墙上挂着几盏壁灯,晕黄的灯光映亮了墙壁上密密麻麻的的咒文。
绕梁阁的掌事秋娘已事先候在暗室。
她四十多岁年纪,脸上薄施粉黛,看得出年轻时也是如美人,只毕竟不再是韶龄,一笑时能看出眼角的鱼尾纹。
“货来了,请秋妈妈验货。”青衫男子将木桶置于地上。
秋娘起身抱胸而立,垂眼望向木桶,目光中透着冷酷之意。
青衫男子默念咒语,抬手将木桶上的符咒揭了下来。
一股无形的妖气自木桶中逸出,暗室墙壁上的咒文似是感应到妖气,也随之闪亮。
木桶中似有声响,片刻后,木桶的盖子被推开,一只纤细的手露了出来。又过了片刻,半个脑袋怯生生地探了出来,似是看到外面有人,脑袋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秋娘有些不耐,眉头蹙了起来:“刘奎,这是什么妖,怎生如此胆小?”
刘奎上前解释道:“秋妈妈,这是一只朏朏妖,天性胆小懦弱,乖巧听话。你不是嫌豹妖不好降服吗,这只朏朏妖恰恰相反,绝不会惹事。”
秋娘绕着木桶转了一圈,说道:“可是太胆小也不行,你瞧她缩在桶里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