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身殿。
七位阁部大臣全都低着头,默不作声,无人敢在这个时候再去触怒皇帝。
虽然皇帝早就龙颜震怒,哪怕面上看起来似乎还很平静,但众人都知道,这是腥风血雨前的宁静。
夏们市舶司……如果说先前还只是过线违律,那现在就只能用胆大包天来形容了!
就在昨日,福建驿站八百里加急:前往夏们市舶司彻查关税的八名监察道御史,抵达同安县官驿留宿,遭遇走水。
整整八名监察御史,连带不少官驿的吏员差役,就这么稀里糊涂,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朱怡炅看着手中的加急信件,心中却无太多愤怒,反而觉得很可笑:“同安县官驿走水失火,八个朝廷派下去的监察道御史葬身火海……很好,好极了!”
对这种走水失火,烧了朝廷钦差,说罕见也不罕见。
远的不说,就拿后世来举例:广东……汕头……火龙烧“人”……汕头就此一蹶不振。
这还是后世新朝,更遑论现在,终究还是自己这个皇帝,不像老朱那样,杀人杀的太少了。
别的不说,至少老朱杀贪官,确实是坚定不移的,在位三十年间,杀了十五万的贪官污吏,平均下来每天都要砍十几二十颗脑袋。
就这样,贪官污吏还是止都止不住,虽然也有老朱工资太低,官吏养不活自己的原因在内。但他已然给官吏们涨了薪俸,可能比不上乾隆朝的“三年清知县,十万雪银(这还真的,因为乾隆朝的养廉银是平时俸禄的百倍甚至更高)”,只是维持官员体面绝对够了。
而且随着后面财政岁入不断增加,朱怡炅同样也打算适当性的继续涨薪俸,这样也能保持政权的活力,以及官吏们的积极性与廉政管理。
朱怡炅说道:“在同安县官驿殉职的八名监察道御史,内阁、都察院要从速予以抚恤,不可有所怠慢。”
“遵旨。”
内阁众臣拱手应道。
朱怡炅点头,沉吟半晌,这才将手中急信往桌上一扔:“内阁、枢密院即刻拟一道调令,从南京调集两万京营。沿海各区市舶司的都察院监察御史,全都紧急撤离,等京营前往各地接管防务,再重新彻查。”
皇帝的话说的很平静,但内阁众人早已心中惊骇。
这下坏事了,皇帝打算要掀桌子了!
有人想劝皇帝三思,但想了想还是没敢开口,因为的确是沿海的市舶司先不讲规矩,胆大包天连朝廷下来的钦差都敢杀。
走水失火?简直可笑至极。
这已经不是什么小罪,而是欺君大罪,谋杀钦差更是形同造反。
也不用说什么朝廷没有证据,需要证据的只有清查反腐,但平叛只要指明地方,调集军队。
东南沿海,终究还是安逸的太久,居然都忘了,今上这位,不仅是开国之君,马上天子,而且类比太祖,只前面几次全国清查贪腐,还有“文字狱”大案,就已经往黑龙江都司等地,流放了起码十万多的流犯。
杀的人不多,这两年也开始收敛,没再挑起大案,好似收起了獠牙。
但,老虎收了獠牙,也还是老虎。
东南沿海的走私偷税,从明末持续至今,已近两百年,几乎形成惯例。而且朝廷又为了鼓励海贸和对外移民开垦,所以对这些开埠港口,政策上都较为宽松。
宽松的管理,就意味着腐败的土壤!
而在后世同样也有一套有名的“草台论”,说的便是往往一个王朝存续的时间越久,政治系统就会逐渐趋向于草台班子。
这话有人同意,也有人反对。
但提出来了,就意味着有着可能性,至少已经有了草台化的趋势。
朱怡炅继续说:“此番查处沿海各港市舶司,但凡账目对不上,偷税漏税者,海商不仅要补齐税银,还要处双倍罚银,并且终身禁止再做海贸生意。而若是再行走私,那就全家流放藏地雪域,家产由官府抄没变卖。而若有受贿官吏者,也全都不用审了,主犯直接处斩,三族以内亲眷,同样全部流放藏地。内阁、刑部今后将此条,直接录入《大明律》。”
这处罚,不可谓不重了。
只是偷税漏税,不仅要补齐偷漏的税银,还要再双倍罚银。这么一套算下来,那就是三倍罚银,而且今后也不能再做海贸生意了。
当然,他们也可以干脆些,直接大着胆子去走私。
可要是走私被抓到,那就直接抄家流放,还是流放藏地雪域,那等偏僻高原,鸟不拉屎的地。
新晋入阁的陈济忍不住说道:“陛下如此重罚,怕是有不少沿海商贾得濒临破产。而且补齐了税银、罚银,也还要禁止再行海贸,这恐怕也会让沿海市舶司的关税短时间锐减。”
“锐减便锐减,这等只知走私偷税的国之蛀虫。朕没有直接将他们都砍了,便已是仁慈义尽。”
朱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