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北风裹挟着絮状的雪花纷纷扬扬而来,京城冬日的第一场雪落得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城门处值守的一名兵卒跺着脚,连声抱怨着:“邪了门了嘿!这还没到最冷的时候,怎么就下了这么大的雪!冻死个人了嘿!”
旁边另一人也是冷的不住跺脚,囫囵将手拢进袖中,缩着脖子小声咒骂了几句:“这雪是有些邪性的,估摸着怕不是要下上个一天一夜了,照这光景,明日城中还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乞丐。”
听得这话,一旁的几名兵卒都不说话了。
世道艰难,像他们这般能有个立命活计的都难,虽然守城门是苦了些,但再瞧瞧那些过往的力夫,即便是下着雪也还得给雇主一遍遍的扛货进城,个个又都穿的那般单薄,对比之下,光是站在城门口吹冷风,倒也算不得什么了。
大雪纷至,气温骤降,原本热闹的城门附近也清冷了下来,这时由远及近的阵阵马蹄声就显得分外明显。
守在城门处的兵卒先是愣了一瞬,而后立马就让出一条路来,都踮着脚望向那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能在京城内纵马的必是少数权贵无疑,只是不知道这么冷的雪天,这些个达官贵人不在府上烤火,偏要出城做什么。
待到那一行五人在城门处校验过身份纵马出城后,城门口的那一众兵卒这才又围到了一起,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
“瞧见没,方才那人拿出来的令牌。”
“我瞧见了,好似是太子府的牌子啊!”
“……我看那几人中,病恹恹还在咳嗽的那位,怕不是府上的大公子。”
几人登时面面相觑。
当朝太子早年战死沙场,府上只余太子妃和两位皇孙。嫡出的太孙自小就万众瞩目,倒是那位侧妃所出的大公子,虽占了个长幼有序的长,生下来却一直没断过药,这些年来鲜少出现在人前。
今日这般大雪,这位病歪歪的大公子此时出城又是为哪般?
风雪席卷了整座京城,离京城甚远的荒野郊外处,雪势丝毫未减,反倒是更加肆意了几分。
下了一上午的大雪,原本的路面早已被积雪完全覆盖住,此时一辆马车缓缓行来,积雪咯吱作响,简陋的木质马车也发出一阵细微的怪响,然而这些声音却都掩盖不住那马车上的人声。
“小姐?小姐!小姐你快醒醒啊!”
丫鬟春桃喊了好几声都不见回应,忙搓了搓一双几乎要冻僵的手,将手指置于怀中女子鼻下。
只感受到几丝微弱的气息,再一瞧怀中女子那白的跟纸一般憔悴的脸,春桃咬了咬牙,忍着眼泪将那女子送到一旁已经开始抹眼泪的冬梅怀里,不管不顾的就起身挑了帘子钻出马车。
车夫裹了一身兽皮袄,头顶还戴了个狗皮帽子,全身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来,眼见着马车里钻出个小丫鬟来,一点都不慌。
“小丫头,我劝你还是别出来了,可别又被冻倒了一个,主子下人都不好过啊。”
隔着厚厚的兽皮围脖,车夫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不清,然而怒火中烧的春桃却硬是从中听出了些幸灾乐祸的语气来。
她强忍着严寒,不管不顾的就要伸手去抢那车夫手上的缰绳,同时发狠的将身子往那人身上撞,试图将人撞下马车去。
那车夫似乎是也没料到一个小丫鬟竟敢如此不管不顾,猝不及防之下还真被她撞了个正着,要不是他反应快用手撑了一下,只怕真要被撞下马车。
回过神来的车夫顿时也起了几分火气,索性放开手中的缰绳,一手拽住春桃的发髻,另一只手劈头盖脸的就朝她脸上扇。
好在他那双手套也算厚实,打在脸上虽疼,到底还是有几分阻力的。
春桃见制不住车夫,忍着头皮上的痛,噙着泪就打算抱着车夫干脆往地上滚。
然而那人却已经有防备,揪着她的头发纹丝不动,索性也不再掩饰了,狞笑着凑近春桃,一双三角眼中露出凶光来。
“小娘皮果真够辣的,别急,等进了城,爷先把你们主子安置好,再陪你好好玩玩!”
外头的动静不小,这会车里的冬梅也挑了帘子出来,见状立马就扑上来张嘴往那车夫手上咬。
然而隔着一层手套,这点力度就如同隔靴搔痒。
马车夫揪着两个女孩子的头发,眼中的凶光尽显无余,“本来还打算进了城再发作的,要不是这天冷的邪门,老子现在就在路上把你们办了!”
污言秽语不绝于耳,两个小丫鬟如同被掐住翅膀的鸟儿,任凭她俩如何挣扎,那五大三粗的马车夫都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春桃只觉得整个人都快要被冻僵了,任凭那大团的雪花落在微张着的口中慢慢融化,从眼眶溢出的眼泪也都感觉不到几分温度了。
她自幼就跟着小姐,即便是跟着一同被赶出东陵伯府,住到了京郊的庄子上,她也没有怨过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