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中通明的烛光逐渐被进来的人影遮挡,黑色的土壤地上覆盖下交叠的暗色黑影。
荆晟一双虎目扫过营帐中的人,钦点完人数,旋身禀报,“公子,除了王爷,人都到齐了。”
“今夜时夷有要事在身不会来,”陆时野缓缓放下手中的毛笔,扫了一眼众人,捻着写了字的白纸递给荆晟,“无甚大事,只不过是昭诸位来议一议流民之事,诸位莫要慌张。”
众人紧绷的心弦松弛,暗暗吐纳了一口浊气,怨怼地盯着荆晟身后的李常安,似要把他的身子看出一个窟窿眼。
班师回朝后,公子再也没有在三更半夜之时,找人喊他们去议事。
方才他们睡得正香,李常安这小兔崽子在他们耳边哐哐敲锣,他们稀里糊涂地弹起身子,胡乱套了衣衫,忙不迭跑来,还以为要着手准备杀入太楚宫了。
荆晟顺视线垂眸瞥了一眼身后李常安手里的锣和棒槌,随后对上面前满含怨念的漆黑眸子,重重咳了两声。
他拿着陆时野写的白纸快速看了几眼,随之传递给下一位,如此往复,直至白纸落入角落里的锋玄手中。
众人屏息凝神,诸多目光落在陆时野执笔的指尖,还在洋洋洒洒写着什么。
荆晟打破沉默,大吼一声,“看什么看,一个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难道你们等着公子给你们答复?赶紧想一想方才公子写在纸上的问题。”
锋玄小心捧着白纸,在角落里面大声念着,“第一个问题,流民的吃食问题。”
被喊来的人并没有介入此事,左不过是来时瞧了一眼外头的情景,眼下皆是云里雾里。
荆晟解释道,“今夜除了这里紧要些的上万流民,还有部分流民暂且安置在远郊外府邸旁的山郊。”
“我已命人熬了热汤,让这里面熬不下去的流民先垫垫肚子,饼子在远郊的府邸里烙着,需要派人去取。另外府邸的米面或许会不够,尚需从营里先行运出去一些。”
最是稳重的宋冕提溜出身边跟着的林佳辰,“公子,这运饼子和米面的事情就交给我和佳辰这小子。”
“军营离远郊府邸来回脚程一个时辰,眼下正是子时,到了卯时还需要晨起练兵。我现在立刻带人过去,每间隔一个时辰与佳辰轮换一次,过了晨练,第二趟让佳辰去照拂山郊的流民。”
陆时野淡淡应了一声,“好。”
“属下告退。”
“属下告退。”
及至两人退出营帐外,锋玄堪堪念出下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流民的居宿问题。”
原本就不宽敞的军营要多容纳上万人居宿,何其困难。
众人正一筹莫展,卫炎冷不丁开口,“这些流民早已习惯待在荒野,恰逢六月,前些日子天气尚好,除了热一些,并没有其他问题,那他们宿在哪里都没什么问题。”
“我想来,公子应该是在担忧将这些流民送出城外之前会下雨,没有片瓦遮头,人恐易病,若是当中有人得了时疫,怕是会祸及军中的兄弟。”
“不错。”陆时野啜了口茶,“继续说。”
话音刚落,营帐外风声猎猎,马匹破空嘶鸣,铁蹄掷地铮铮,随数十道暴喝出的一声“架”扬长而去,滚滚风浪拂动营帐窸窣作响。
待没了多余的声响,卫炎复而开口,“若想解决此事,一来,要有一个庇护之所,二来,要提防时疫。”
韩节插话,“卫炎哥哥,你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卫炎白了韩节一眼,“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心急,先听我说完。”
“我方才说这话时想到公子写的第三个问题,流民的去处。这些流民离开了皇城到了别处的境况应是相差无几。别处的贪官污吏甚至依仗着山高皇帝远,对于下面的百姓搜刮更甚。”
韩节拧眉,“那可如何是好,这把人刚送出狼窝,转眼就进了虎穴。”
卫炎大步走至陆时野身后的舆图处,指尖轻点过边域附近的十城,“这十座城驻守着八成兵力,除了日常练兵,还要深耕务农。转眼就要入秋,正是收割之际,不若将这些人分批打发到这些地方,能通过考核的就入营,没能通过的的就去耕地。好歹能让他们吃上饭,一时半会饿不死。”
秦书若有所思,“卫炎兄的意思是让这些人以劳换食?我觉得不妥。若想要攻入皇城,拿下楚皇,粮草尤为重要,若是分给他们,后续供给断了,怕是将士心里会埋怨,此为其一。若是这些人生了祸心,不服管教,还会给营里的兄弟添麻烦,此为其二。”
苏盛择当即驳斥,“诸事都有两面,有好的一面,亦有坏的一面,若是瞻前顾后如何能够成事?我觉得卫炎兄说的对。”
卫炎思索片刻,“是我考虑不周,方才秦书兄弟说的在理,为了完善此事,理应派人约束他们的行径。”
秦书被驳了面子心里本不好受,这方得了卫炎的认可立时喜笑颜开,拍了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