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的雾气笼在楚软软身畔，如梦似幻间她苦苦冥想母妃所说的话，母妃笑着说她不配。
心中一痛，她松下肩膀滑入桶内，任由水漫过自个儿的发顶。
木桶很高，紫依和绿绣侧着身子去捞蜷缩在桶底的人，捞了许久都没能碰到木桶底下的楚软软。
随着她们二人动作，水被不断搅动，只不过水底下瞧不见一个泡沫。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她们心里一闪而过，九公主她不想活了。
不得已，她们二人合力推翻了木桶，水翻滚飞溅，沥水处处，不绝向四周徐徐流淌，把整个寝殿浸了个透彻。
不容紫依和绿绣细想，她们对视一眼分头忙碌。
绿绣飞速寻来墩布跪伏在地上，漫延开的水顷刻间将她膝下的衣摆打湿。
她忽略膝下的濡湿，只一心专注着来回擦拭拧干，复而擦拭拧干。
一个寝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够她忙活许久呢。
然而她只是乐呵呵得做着手里的活，嘴里没有丝毫抱怨之言，好似救下了九公主是件天大的好事。
紫依取了蔽体的衣衫裹着里面蜷成一团的楚软软，因着她身量小，身子上没几两肉，轻轻松松就被紫依横抱到贵妃榻上。
“公主，为什么要想不开自尽？”她立在一侧用布帛绞着楚软软的头发，幽幽叹了口气，“倘若在那人那里受了委屈，你就说出来，或许能好受一些，奴婢还能同你分担分担。”
楚软软紧捉着衣襟，似在竭力克制悲恸，面上却没有多大的表情，凑近去听，才能轻微听见牙关处的咯吱声响。
紫依不复言语，只淡淡垂下眸子，怜惜地看着楚软软，竭力放缓手中的动作，只为了能多点时间陪伴她。
她时不时从唇畔溢出一声轻浅的叹息，九公主虽然年岁小，但是心里是个顶坚忍的人。
今晚怕是被那人戳了心窝子。
罢了罢了，有许多事情旁人劝慰不得，只能靠自个儿感悟释怀。
“公主，奴婢抱您去榻上歇息吧。”紫依绞干楚软软馨香的乌发，指尖轻触楚软软的眉间，“倘若想哭，就躲进被子里哭，奴婢瞧不见，就不能笑话您了。”
楚软软感受着眉间的轻柔的抚慰，缓缓睁开水光涟涟的眸子，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艰涩道，“软软没事，并没有想寻死，只是想要清醒清醒。”
她蜷在水底时，不绝有水灌入耳鼻，水迫切往她体内处钻去，极为痛苦。
对于不会凫水的她来说，倘若不是她们推翻了木桶，她未必有力气从水下挣扎起来。
思及此，她没来由有些后怕。
“公主是遇到什么大事情了，才会这般伤痛？”紫依迟疑了片刻，继续道，“倘若公主不想说，奴婢往后缄默不问，只将这问题烂在肚子里。”
“软软的母妃薨了。”
紫依一怔，想要从楚软软面上窥出别样的情绪，只不过她眼底已无波澜。
倘若不是能瞧见布满红色血丝的眼白，她是如何也不敢相信，有人能这么轻易将这话说出来。
她下意识喃喃复述，“荣太妃……薨了。”
忙着汲水擦地的绿绣一骨碌奔来，发红的指节攥着墩布，“公主，想哭就哭出来吧，嗯……绿绣……”她支支吾吾半晌，憋不出一句能足够安抚失去至亲之痛的话来。
楚软软的心恰如冬日的冰河逢上温润的春风，被吹开一道又一道裂痕。
“之前是软软对母妃抱有太多的希冀，从幻想的云端跌落泥潭，才会一时接受不来。你们放宽心，软软不会再哭了。”
楚软软端详着她们二人欲言又止的神色，“软软真的想明白了，不会再做令你们担忧的事情。”
绿绣一时想不出其他的话来，盯着手中的墩布，“可是绿绣还没有擦干地面的水……”
她怎会不知，她们是寻一个由头要留下来陪伴她呢？
“不打紧的，你们明日得空了再拾掇拾掇。现在快去歇着吧，明日软软还要靠你们认摄政王呢。”
紫依心领神会，拉扯着绿绣的衣袖，“奴婢们先行告退，倘若公主害怕一个人待在这里，就唤奴婢过来。”
“好。”
待门被盍上，楚软软斜斜靠在贵妃榻上，双手环着双膝，直勾勾地盯着阑珊律动的烛火，摇曳着的明亮引的她缓缓陷入沉思。
她虽千千万万次否认母妃对她的爱，但她心底最深处还是渴望母妃能对她有一丝眷恋之情。
彼时，她用一个个谎言蒙骗自个的心，只一心为母妃狡辩——母妃不是不爱她，只不过是迫不得已。
直至今晚她才认清，她的母妃真心从未爱过她，只不过是将她当做一个争斗的棋子，一个扶持弟弟登位的棋子。
倘若她没有一丝利用价值，她的母妃是不是都不会派安意姑姑来陪伴她呢？
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