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在以前的学校学完了初中的大部分内容,他上起课来丝毫不吃力,除了偶尔动笔把课堂作业写上几下,他的思绪早已飞到了即将到来的春天里。
课后,他去班主任办公室处理转学事宜。来到办公室,因为天气没有彻底回暖,刻意开的很大的窗和本就破败的墙,齐力将刺骨的风推到李恒单薄的身上,他条件反射闭上眼,绕过多个简易的木质办公桌,他走向班主任的办公位。
“李老师,我过来……”
“李老师,可不可以……”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声音的主人抬头望向对方,李恒突然有些结巴了,他不曾想能在同一所学校再遇到她。
她显然也是认出了他,但眼神疏离,放下了手中资料,和李老师告别,随即离开了。
李恒发怔,一时间有逃跑的冲动,似乎这不是他所认为的现实世界。
“李恒是吗?这些是你要交的资料。”
李老师的声音适时让他回过神,他接过资料。他定定站了片刻,李老师重新转头看他,笑着说:“还有什么需要都可以问哦。”
“老师,刚刚来这的女孩是我们班的吗?”
老师点头,“林亭啊,最近才复课,你没见到她正常。原本她不打算念书了,像她这样的姑娘在我们镇上很常见,但这样子是不行的,最近镇子的人倒是想清楚了这些事,给这些及其贫困的女孩给安排到好一点条件的房子去,学费方面没什么好担忧,自然就回来念书了。”
李恒听后,没有进一步问下去,他走出办公室,彻底与寒意隔绝。
抬头向教室望去,刚才女孩有些仓惶跑开的身影让他不明由来地心痛。
学校的走廊属于连桥式,来往课室大多要经过一处通风连廊,这里适合很多学生趴在栏杆放空自己,或是两个人窃窃私语,心照不宣地交换秘密。李恒压抑着情绪,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惶恐不安地,险些看不到出路。
他很少刻意去想起这个女孩,她是轻盈的,就像我们都只爱看到没有压力的事情,或者我们会把一种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人当做避风口,短暂躲避令人喘不过气的现实。少年想着想着,步子稍微变快了点。
看样子林亭没有打算返回教室,李恒组织好的话语又没了用武之地。
李恒坐回座位,黑色的书包上很多划痕,他想应该要换一下了,没准哪一天,书包会破出个洞,让人见笑话。
教室很安静,同学们都坐在椅子上,没有交谈声,这种感觉让他陌生,或许过段时间会好起来。他当下要紧的,不过就是在这里安然待上一阵,等到渡过了家中变故的困难期,重整旗鼓,好好安排自己的生活。
至于其他的,他没有心思再去细想。
寒风朔朔,桌面的书页被翻动,李恒用手臂压住,看着封面上刚写上的名字,还很崭新。学校的本子不是普通的蓝白搭配,上面有红色柳条,一点点环绕学校的名字,有种小心呵护的感觉,风格新颖。他微微触碰上面精致的柳叶图案,指尖似乎碰到了别的东西,他重新翻开本子,才发现有一根真正的柳条夹在里面,小叶子娇滴滴的,她能这样好好的存活,也许只是因为它生长在特别的柳树上吧。他想着,眉眼间染上淡淡的笑意。
他一直知道,自己永远忘不掉这里的柳树。
之后还发生了什么事呢?当他抬头看天,那阵恍惚的感觉和十多年前的自己重合起来。他去碰窗外不知疲倦的呼啸的风,西装外套上打上一层冰霜,他心里数着,冰融化了,用了十四秒。
命运的列车会把人带到越来越远的地方去,直到再也留不住某个人吗?
他靠着柳条渐渐睡去,风声,说话声,脚步声被他隔绝在外。他做了一个梦,白雪皑皑的画面里,两人在厚重的雪地里走不动路,只能找出安全的地方先歇脚,男孩告诉女孩,“看吧,雪只会越来越厚,我们的路途越来越艰难了,这是没有意义的。”
女孩更加用力地靠在男孩的身后,张开手臂,眼睛强睁着,热烈的阳光不施舍一丝温度,她好像有点明白男孩的话,又好像不明白。
“既然失去了目标,那我们就留在这里。”
阳光越发刺眼了,白得几乎和雪融为一体,难以分辨。
梦结束的突然,不知是谁把窗户开得更大了,露水大颗大颗砸在李恒单薄的肩背。他一时间走不出来梦里濒临绝境的感觉。
时间飞驰,这是他回到家乡生活的第一个月,一切都井然有序了,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平常的生活,给生活翻天覆地的少年一点自我消化的时间。
自从在办公室的那场偶遇,李恒和林亭再没有过交集,李恒为此努力打听她的去处,但当一个人决心淡出所有人的视野,一切找寻都是徒劳。
赶火车的人不会在意时间的分秒,他只在乎火车是否还在原地等他,就像春天就要来了,总算等来了他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