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寅，不赌就不赌嘛，你跳什么楼啊！”
玄漓追到窗前，见宋昀冷若冰霜立于楼下，萧寅正对着宋昀而立，右手搭在后腰别着的黑色长棍上，两个黑影僵持着，战斗一触即发。
“糟了糟了！”
玄漓大叫不妙，将一条腿搬上窗台，跃跃欲试打算跳窗阻止二人厮斗。
在述职期间惹事儿，吏部和御史台能将萧寅这三年的功绩全都撸没。他亲眼见识过那群言官的本事，狗在他们家门前吠，都得被记上一笔。
“殿下，这可使不得啊！”
玄漓身旁的纨绔子弟们立即冲过来，拦腰的拦腰，抱腿的抱腿。
这下面少说有三四丈高，跳下去那还不得摔断腿啊。
玄漓眯眼目测了楼的高度，无奈地叹声“算了”，随后领着一群人“噔噔噔”跑下楼。
不怪玄漓如此担心，实在是萧宋两家乃多年死敌，若二人打起来，定要见血方能罢休。萧寅与他脾性相投，是能一起吃喝玩乐的好兄弟，宋昀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有多年的同窗情分，他不想见任何一个出事。
说起萧宋两家的恩怨，那就要扯远了，得追溯到二十多年前。
那时大燕正处乱世，四方动荡。
萧寅的父亲萧莽乃雄霸北方的“绿林好汉”，道上人称“北霸天”。宋昀的父亲宋骞是朝廷派出的剿匪大将军，人送外号“灭霸将军”。
剿匪之战僵持了一年多，双方死伤不计。眼看“灭霸将军”就要得胜，彼时北方匈奴骑兵大举来犯，“北霸天”被朝廷招安，改头换面率匪迎敌，也捞了个正儿八经的大将军来做。
萧宋二人迫于形势，只能共同抵御外敌。但双方作战观念相左，毫无配合默契，二人几次因对方险些丧命，恩怨愈演愈烈。
击退匈奴骑兵后，皇上为解二人嫌隙，便将北域划给萧莽驻守，宋骞则去江南镇守无定关。双方一南一北，虽然几年也见不到一面，但并不妨碍两家为争夺朝廷资源明争暗斗。
萧寅与宋昀作为双方的接班人，自然而然成了互相比较的对象。
“打不打！”萧寅眉梢轻轻往上一挑，突然一把扣住宋昀的右肩。
宋昀狭长的眼眸冰冷一瞥，立即还手，一把揪住他胸前的羊毛衣襟。
二人同时猛地扭身翻转，将对方摔到自己方才的位置上，随即两个膝盖与膝盖猛烈相撞。腿风呼啸而过，强烈的撞击让双方都猛地退后了两步。
玄漓喘着气赶到，张开双臂呈“大”字站立在中间，双手掌心面向二人。
“别打别打，给我个面子，都别动手！”
二人并未再次动手，只是隔着玄漓冷眼对视。
宋昀双唇紧抿成线，瞳色微淡，眼中仿佛藏着终年不化的积雪。萧寅同样一脸冷峻无情，目若寒霜，像一座矗立的大冰山。
玄漓扭头看看二人，最终选择来到萧寅身侧，低声道：“你怎么回事，刚来燕都就与宋昀过不去，他现在可是大理寺的人，你这几年可没少被人弹劾，述职期间挑事斗殴，小心又被人写进折子参你一本。”
玄漓说罢，又转头看向宋昀，赔笑道：“宋昀，他就是骨头痒，想找人切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宋昀不吭声，垂眸将肩头上被扯出的褶皱一一抚平。
“大理寺！？”萧寅似乎只抓到了这几个字眼。
宋昀不跟着他父亲留在江南，反而在燕都任了京官儿。
“行了行了，都散了散了，今天不赌了！”
玄漓朝围观的公子们摆摆手，随即从随行小厮包里掏出两个大白梨，一人一个塞到萧寅与宋昀手中。
“来来来，都吃个梨，香甜多汁，清热去火气！”
萧寅毫不客气，用胸前的衣裳随意将梨一擦，“嘎吱”咬下一大口。
他的牙口很好，犬齿锋利，咬梨的脆爽声让宋昀不禁想起了昨夜的梦。
宋昀觉得自己的脖颈正隐隐作疼，他立即别过脸，垂眸整理马背上的红色鞍鞯。
玄漓攀上萧寅的肩膀，义气十足地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你一路舟车劳顿，今日先在泸恩寺好生歇息，明天我在护城河搞个冰上蹴鞠，为你接风洗尘如何？”
萧寅对他的提议未曾表态，只闷声道：“去寺庙里吃斋饭，能有什么乐趣！”
“那你想去哪儿？”
“自然是找个地儿，吃酒松快松快！”
“有地儿！”玄漓瞬间领会他的意思，揶揄笑道：“潇湘馆，就在前面不远，酒淳肉香，要紧的是两年前馆里来了个美人儿玉婷仙，大家都叫她仙仙仙子，那可是个妙人儿啊……”
玄漓拉着萧寅往潇湘馆走，滔滔不绝讲玉婷仙何其美貌又富有才华。
宋昀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唇线蹦紧，用力抓着鞍鞯上的流苏穗子，手心里不知何时早已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