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真似幻间,旅途难受得厉害,梦到了刚去美国那年在火车上发生的事:
那一年冬天的美国异常冷,记不清这列火车是开往哪儿的了,旅途只深刻地记得那一夜漫长得让他绝望。在快到站时却又给了他一个小小的安慰,如同雪中送炭。
那天的旅畔似乎有什么急事,以至于旅途来不及穿好保暖衣物,只匆匆套了件并不合身的羽绒服,赤着脚就被他哥催着出门了。
旅畔买的卧票,当时的他大概十八九岁,脾气依旧很臭,像是有心事般,旅畔在傍晚时分一上火车倒头就睡。留下瘦瘦小小的旅途裹着被子也依旧冻得要死,空调一点用也不管。
就这样裹着被子熬到深夜好不容易靠着墙快睡着了,旅途又被尿意憋清醒。
他艰难从上铺爬下去,落在他哥床边赤脚站了半天才开口:“哥哥?哥?”旅途见他哥没反应又伸手晃了晃:“哥哥,我想上厕所。”
旅畔不耐烦挥手,翻了个身:“死笨的,找工作人员带你去。”
小旅途只好趿上鞋子出去了,离开前还奶凶冲他哥做了个鬼脸。
上完厕所再爬上床的旅途却怎么也睡不着,只觉更冷了。
凌晨时分了吧,小旅途整个人都冻麻木了,终于在胡思乱想中看见对面上铺的大胡子男人醒了,对方坐起身开始玩手机,但没发现旅途的窘迫。
又过了很久,那大胡子大概要去厕所,下床时发现裹成粽子坐成木头的小家伙。他问旅途需不需要帮助,但自顾自说了半天愣是没得到回应。
旅途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努力思考着,用仅有三年级的英语词汇说了个“cold”。
那大胡子出去了,没一会儿回来时怀里揣了两只毛茸茸的暖水袋塞给了小旅途,还笑着对他比划着说了什么。
虽然旅途听不懂,但他被大胡子诙谐的动作表情给逗笑了。
那是旅途记忆中异常难熬的一晚,也是为数不多感受到了来自陌生人的温暖的一次。他至今还对那个大胡子印象深刻,哪怕早已经不记得他的样貌了。
后来很多个冬天旅途总能想起那列火车上一个大胡子笑意友善塞给他暖水袋的场景。对方的笑容太温暖,以至于模糊了旅途视线忘了对方长什么样子,更让他忘了其实包厢窗帘外透着窗户的是大雪纷飞的天气。
……
迷迷糊糊间,旅途听到有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渐近渐清晰,再到真实。他勉强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又懒又哑透着不耐烦回了句:“干嘛,没死呢。”
少年裹雨衣里趴他哥背上,浑身酸软无力。
旅畔背着他不紧不慢往前晃着:“那就行,省得我还要考虑要不要给你买个棺材或者就地掩埋了。”
“我要上好的檀木棺材。”旅途很是挑剔道。
旅畔听着好笑:“你就这点出息吧,生个小病就要死要活的。”
“我要死要活反正没要你命。”旅途重新瞌上眼,逮话就怼。
旅畔笑骂:“小没良心,我说不过你行了吧?闭嘴,别睡着了。”
“还不让病号睡觉了?”旅途厌怏怏又抬了眼皮。
“帮我注意点周围动静。”旅畔道:“前边再走一段路就进华人区了,我现在处境可有点尴尬。”
“我自己能好,别去了。”旅途只觉说句话都得喘大气,索性闭嘴。
旅畔没再说什么,他都不忍心告诉这可怜孩子他本来就是要去那边调查些事的,带他看病只是顺便……
之前杨一落提醒他南大有他要找的线索,还真叫他查到了。
南华大学这一届大三学生里面有一个叫孙思铭的,简历上写着父母双亡,跟着舅舅生活,有点意思的是他舅舅叫赵晋三。
旅畔深入调查得知这个孙思铭父母和梵陨河的父母死于同一天同一个地点,死亡时间也和那丫头父母死亡时间相近。
如果也是赵晋三当年雇人杀的,那可有意思了。
旅畔路上想了半天,还是将自己调查告诉了梵陨河,反正也是利人利已。
……
“没什么大事,普通发烧,好在肩膀上伤口没感染,开点消炎药。”诊所医生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头也不抬记录着:“小诊所床位不够,见谅。”
旅畔笑笑:“没事,不添麻烦了。”他接过药,扶着少年刚要离开,却被医生叫住:
“这孩子伤口是子弹擦伤。”他看向旅畔:“你和这孩子什么关系?”
这是把他当人贩子了?旅畔扬眉:“这是我弟弟。”
“这华人区虽然也不太平,但终究不是其他地方。我就接诊过不少被……绑架的人质因为伤情严重而不得不带来看病,毕竟人死了就没什么价值了。”男医生淡淡道:“习惯性一问,懂的都懂,小伙子。”
旅畔对视上这中年人的眼睛,定神看了会儿,笑意不达眼